西里斯冲我翻了个白眼,接着抖了抖下一张小票。我并未对接下来可能出现的场景感到尴尬,反倒有些期待西里斯的反应——他大概才是会感到尴尬的那个。
果然,在念完第一行的“布洛芬”时,毫无防备的他被第二行的“卫生棉条”狠狠地镇住了,就像刚刚因被松饼堵住嘴巴而发不出声音的我自己一样(考虑到棉条的使用方式,或许这个比喻并不恰当)。
“怎麽了?”雷古勒斯对西里斯戛然而止的评头论足表示疑惑。趁对方还在愣神的功夫,他快速地抽走了那张纸条,阅读後也露出了与兄长如出一辙的宕机表情。
“很正常,先生们!”作为接受过现代教育的年轻女性,我只得主动站出来循循开导这些被正常生理现象震慑到不敢开口的男士。“那是每个女孩长大成人的必经阶段。我并不会因自己的成长而感到羞耻,你们更无需为此不好意思。”
我真诚地说着,特意瞄了眼身旁斯内普的反应。显然,他赞同我的观点,但周身还是释放出一种轻微的不悦——像是在因我将这份原本只属于我们两人的“秘密”分享给了其他人而吃味。我感受到了这一点,便对他采取了针对性的安抚方式,在长袖的掩护下探出手指讨好般挠了挠他的手背。几秒的抵抗後,他终于松开了握住的拳,覆掌将这只肆意妄为的手紧紧压在下面。
“唔,好吧,既然你这麽说……”西里斯嘟囔着,紧绷的神情缓和了几分。他将小票装进口袋,站起身,招呼起了自己的兄弟,“一起去吗?”
“嗯,好。”雷古勒斯紧跟着也站了起来。“……带上你自己的钱包,西里斯。”
“……切。”
布莱克兄弟出门後,我和斯内普来到了楼上的客房,克利切正在那里等待着我们。
“小姐,克利切退下了。如果有什麽需要,小姐尽管使唤克利切,雷古勒斯少爷已经吩咐过了……”
“等等,克利切。”我拦住了打算下楼的他。“关于之前你拜托我的事情……”
一听这话,克利切努力地直起身,浑浊的眼睛充满期待地望着我。他耻于主动提起那件事,但良心的折磨和血缘上的牵绊(如果有的话)又实在令他渴望结果。不管是好是坏,总要有个确切的答案来终结他的念想。
“很抱歉,我未能将劳伊德带回来。那里被施以很强的黑魔法,一旦死去就会被永远困住,尸体也不例外。”我充满歉意地说。
此话半真半假,平心而论,我并未无私到在自身难保的关头还惦记着别人的尸体。即便我真的拼了命想要为此尝试,最後我们所处的环境也注定无法实现这一点,毕竟包括劳伊德在内的所有阴尸都已经在绵延的火海中尸骨无存了。
克利切并未表现出遗憾丶感伤或是任何负面情绪,也没有因未能实现自己的心愿而对我表示不满。他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好的,小姐,克利切知道了。”
这反倒让我真的生出了几丝愧疚。不知为何,我突然想对他说些什麽,便再一次叫住了他。
“如果告诉你能让你心里好受些,克利切——劳伊德用生命完成了它的主人交付于它的任务。这很光荣,没什麽不祥的。”我听见自己用一种陌生的声音说着,且逐渐变得兴奋又病态,与其说是在安慰,不如说是在借此进行“传教”,“它至死都保持着忠诚,忠于马尔福家族,更忠于伟大的——唔——”
一直沉默不语的斯内普在这时从後面搂过我的脑袋,宽大的手掌将我的口鼻都封了个严实。“辛苦了,克利切,下去吧。”他冷静地说。
克利切神色古怪地看了斯内普一眼,慢吞吞地离开了。
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楼梯口时,斯内普才放开了对我的禁锢,而我也在短暂的窒息感中找回了些许理智,惊觉自己险些说出完全违背本心的蠢话。我粗重地喘息着,心有馀悸地抚上自己的胸口,无意中再一次隔着睡袍触碰到了那个格外冰凉的玩意儿。
“把它摘下来吧。”斯内普无奈地说。
他的手已经先一步做出了行动,沿着我的侧颈探向脑後,挑起挂坠盒的链条轻轻上提。挂坠盒的主体仿佛一条冷血的蛇,从前胸处上移,最终盘踞与锁骨处凹陷的那汪清潭里。
我意识恍惚,任由斯内普动作轻柔地将它从我头顶取下。之後他好心地用另一只手为我整理头发,我却像被操控了似的一把抓住他的手,试图将挂坠盒夺回。
“它很重要,”像是完全被它吸引了,我的眼睛只是紧盯着它从斯内普指缝里露出的部分,声音有些气恼,“把它还给我!”
“我一样可以好好保管。”斯内普坚决地拒绝了,还擡高了胳膊阻止我的进一步抢夺。
我像个苦于悬于高处气球的孩子般原地蹦了好几下,才在筋疲力尽之中猛然发觉自己又在做着天大的傻事。“唔,该死的……”我揉着因运动而再次阵痛的小腹,口中仍不忘为自己的表现开脱,“相信我,我今天脾气变坏并不只是因为生理期……”
“我知道,是它在影响你。”斯内普轻叹着,将挂坠盒放入怀中,伸手拨开我眼角的碎发,“只是你这些天格外虚弱,才给了它可乘之机。”
“……谢谢您为我挽回一些颜面。”我恹恹地说。
抽离了挂坠盒的负面影响後,困意趁势冲到了顶峰。“我得睡觉了,教授……”我掩着嘴打起了哈欠,“晚安……不,下午安……随便吧……”
“……能否等我片刻?”
抛下这样一句话,他便匆匆地下了楼。我盯着他背影的视线渐渐失了焦,最终双腿还是被困意驱使着迈向了卧室,但同时仍惦记着斯内普的话并为他虚掩了门。
可我实在低估了自己的疲倦,在钻入被窝的那一瞬间我几乎就已经睡着了。被面凉冰冰的,带着老旧房间特有的无法被驱散的潮气,这让我不太舒服地蜷起了身子。
半梦半醒间,一件约莫手掌大小的物品被塞入我身侧,宛如冬日午後暖烘烘的小太阳,温热得刚刚好。有什麽正谨慎地调整着它的位置,似乎想要让它更精确地照顾到我最迫切需要被热敷的小腹。
可我贪得无厌,想让身体的其他地方也被这份温暖所眷顾,便像妄想从水中捞月的顽猴一般,伸手捞向那颗更大更亮的太阳。
扑通——太阳毫无防备,跌进我怀里。
因怕它逃离,我急切地卷起绒被将它也笼了起来。它的暖意实在太过诱人,我恨不得将整个人都埋入其间,双手无意识地探向更深处,光裸的冰凉的小腿也紧紧攀附上它。
仿佛水中月被触碰後惊起的一滩浮影,这颗太阳也发出了一些意味不明的鼻音,像是由于紧抿嘴唇而压抑着的几声喘息。它欲抽身离去,而我又怎肯浅尝辄止,只能伏在它怀中委屈地呢喃着各种甜言蜜语,恳求它留下。
“……好,我不走。”
太阳说话了,它的声音听上去像极了我最喜爱的人。我心满意足地将自己贴得更近了些,而它在一声无奈又愉悦的叹息後,终于也拥住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