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猜猜你接下来还要说什麽,“可你们只能恋爱不能结婚!不能污染了纯血的血脉!”对吗?就知道你在这儿挖坑等着我跳呢——等等,不对啊!我和你儿子根本没在恋爱啊!
两位男士都在沉默。斯内普从头到尾一直在贯彻看戏的心态,只在听到“身世”和“自由恋爱”时忍笑失败,发出了几声轻微的古怪的鼻音。而卢修斯·马尔福此时正呆滞地盯着桌面,不知道在想什麽——大概率还是遥想他那上不了台面的主人。
我终于理清了思绪,模拟德拉科今早长篇大论时的语速,一条条地向他的母亲说明着:“夫人,第一,我和您儿子之间清清白白,如果非要加以解释,我们都不是对方的理想型……”
“那你为何要深更半夜与他相会?”
说到这纳西莎·马尔福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鄙夷,像是在谴责我的轻浮。在因循守旧的传统家族观念中,小姑娘大半夜溜进异性卧室的确是有些惊世骇俗了。出于某种顾忌,她并未从一开始就把这份鄙夷挑明。
“不管您信不信,那是个意外,德拉科的确只是我的朋友。”我无奈地摊了摊手,“我从未想过会误入马尔福庄园,不过还是感谢您昨晚的收留。对于我好友家族的名声……身为一个外人,我又岂有资格置喙呢?”
纳西莎·马尔福先是一怔,随即为我的“懂事”满意地微微点头。除了澄清我和德拉科之间的关系,我还以此隐晦地表明了自己对马尔福家的态度,算不上支持但也不至于想把他们推下水。不过她的担心属实多馀,因为德拉科的缘故,我绝对不会伤害他们——至于伏地魔伤不伤害他们就不是我说了算的了。
原本紧绷的气氛在交谈间被微微缓和了。我轻咳一声,在这个恰当的时机内问出了那个令我疑惑多时的问题:“夫人,关于第二点……不好意思,您所指的‘家人’是?”
纳西莎·马尔福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好像在嘲讽我生涩的演技——梅林在上,这回我的感情可是完全发自内心的啊!
“不用这样,小姑娘。”她将一缕垂下的头发拨到耳後,掩盖住那一瞬间流露出的不耐烦,“在场的人对你的身世都心知肚明,你母亲还曾是我的学妹,我们关系不算差。至于你父亲——”
她的手指绕着那捋头发打着圈,似笑非笑地冲斯内普的方向扬了扬下巴,“不就在这儿吗?”
“……哈哈。”
“你笑什麽?”纳西莎·马尔福不解又不悦地蹙起两条细眉。
“没什麽。”我继续干笑着摇了摇头,“夫人对我的身世可真是了如指掌啊。”
“哼。”纳西莎·马尔福有些得意于我变相的“承认”。一时间谈话的主动权全部落入了她手里,仿佛这样就能洗刷掉她丈夫刚刚在我面前哑口无言的耻辱。斯内普没有任何反应,他像是完全没听见纳西莎·马尔福刚刚所说的话,又或者他只是出于某种衆人皆知的原因不想谈论那个话题。我对这场一来一回的交流突然失了兴致,又觉肚中空空,只想赶紧离开这张餐桌去吃些不需要经受心理负担的食物。
我站起来,拉了拉斯内普的袖子,像在大人聚餐场合中深感无趣想要提前回家看卡通节目的孩子般低声恳求道:“我们现在可以离开吗?”
“只要你想。”他立刻站起身,而我也顺势将手放入他摊开的掌心。
空气中弥漫着冷掉的龙虾汤的淡淡腥味,以及卢修斯·马尔福实质化的怒火。他似乎不愿意就这麽体面地放我们离开,尤其是在斯内普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的当下,这大概是他在对峙中占据优势的唯一机会了。“砰”,他抽出桌下的权杖,用那颗狰狞的蛇头狠狠地敲击了一下桌面。
“在别人家里使用幻影移形,似乎有些无礼吧,西弗勒斯?”他冷笑着,将权杖又向前移了一寸。
明知此刻更多的插科打诨只会加剧他的愤怒,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说出一些完全无关的俏皮话。“先生,桌子被砸出一个坑了——很贵吧?”
好在卢修斯·马尔福的恨意也因此被集中在了我身上。“闭嘴,小东西,我没有在和你说话!”他冲我愤怒地咆哮着,看样子那个“野种伏地魔”的段子和“神奇日记在哪里”的笑话对他来说有些过火,他被刺激得几乎要疯狂了。
“那个日记本……”他低声念叨着,“无所谓了……如果我把你交给他,一样可以交差,是不是?”
我感觉斯内普握住我的手紧了紧。他随时可以带我离开,但我并不想溜得这麽窝囊——电影里的反派在逃离现场之前总要撂下一些诛心的狠话。于是我用小指勾了勾他的指尖,让他再给我几秒钟。
“这就是你能想到的方法吗,卢修斯·马尔福?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我恶劣地笑着,“就算提出问题的人先被解决掉了,造成问题的人就能因此逃过一劫了吗?你还真是天真啊……用这颗天真的大脑真的能守护得了马尔福家族吗?”
“闭嘴!闭嘴!!”卢修斯·马尔福无能狂怒,权杖大力扫过桌面,冰冷的菜品和汤羹全部洒在了印着马尔福家族族徽的古老地毯上。
“纳西莎,可怜的漂亮姐姐,”我无心再搭理那个狼狈得看不出是一家之主的男人,转而甜蜜地呼唤着一旁搀扶着他的强作镇定的纳西莎·马尔福,“您很聪明,也不像您的丈夫那样讨人厌——恕我直言,您配得上更好的……”
这句话仿佛给卢修斯·马尔福注入了一剂肾上腺素。他从座椅上弹了起来,将魔杖抽出,对准了我。
他好像突然冷静下来了。“你可以试着再说一遍。”他盯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当然不会蠢得照做,只是遗憾地摇着头,用今天最真诚的语气向他告别。
“卢修斯,你真的错了。如果主人杀光了所有的鸟儿,即便是他最趁手的弓箭,也不会有存在的必要了——你听得懂吗?你的自作聪明总有一天会让你失去你所珍爱之人的……”
我看着他瞳孔中一瞬间的失神和额角痛苦的抽动,突然间又生出一丝多馀的怜悯。“如果你聪明地改变了主意,欢迎开学後来霍格沃兹找我,我很擅长为迷途的羔羊做心理咨询,只收你友情价——”
我不知道最後一句话有没有传到卢修斯·马尔福的耳朵里,因为周围的一切都在幻影移形中扭曲了。如果他没听见,也还是收他友情价吧,毕竟他到最後都没有对我放出一个咒语呢。
眩晕後我们降落在了一条昏暗的小巷里。恢复听觉之际,我听到了欢快的圣诞乐曲声,是从小巷延伸至的大街上传来的。
我依旧像被抽了骨头似的倚在斯内普身上,慢吞吞地将他被我扯皱的衣襟整理好。“我们现在在哪呀?”
梅林在上,这些拖出的长音绝对不表示我在撒娇——我实在是没有力气。不太健康的身体叠加着饥饿,在这样一趟远距离的幻影移形後,我还能说出话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斯内普的状况应该更糟,他比我还多叠加了一层困倦。他靠在身後掉皮的墙壁上,压抑地喘息着,我严重怀疑待会儿他背後会蹭到一片白色的墙灰。“伦敦,距离格里莫广场有几个街区——布莱克家无法直接到达,太冒险。”
一时间我竟不知是否该夸他心思缜密。“……您真该再靠近一点的,教授。”我用手掌支撑墙壁站直身子,低笑着埋怨道,“没等走到布莱克家,我就会晕倒吧。”
斯内普沉默几秒,试图挽回自己判断上的疏漏。“我可以背着你。”
“……您现在还有这个力气?”
“……再过几分钟就会有。更何况,你很轻。”
“我相信您,但我不想再等待了。”我坚决地摇着头,“再过一分钟我就会饿死的——58,57,56……”
随着我任性的倒数,斯内普露出了妥协的神色。“上来吧。”他嘴唇的血色还未恢复,却依然转过身示意我趴到他背上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啦!”
我向下握住他的手,不知自己哪来的力气,硬是拉着他走向巷子尽头的大街。“别这麽死板……反正这附近到处都是麻瓜的店铺,我都已经闻到食物的香气了!我们就在第一眼看到的餐厅用餐吧,怎麽样?”
斯内普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麽,我立刻警告地瞪了他一眼:“不许提反对意见!”
他不说话了,任由我将他带出了小巷。日间的店铺仍开着色彩缤纷的灯光招徕顾客,骤然明亮的环境令我不舒服地眯起了眼。但等到我看清了拐角处的第一家餐厅的招牌,我总算明白刚刚那充盈鼻腔的诱人香气源自哪里了。
——那是圣诞之际的另一位慈祥和蔼的白胡子老者。不同于每年只上一天班的圣诞老人,他全年无休,专注于用高热量的油炸食品和含糖饮料养胖全美国乃至全世界的青少年。他就是素食主义者眼里的恶魔丶减肥人士心中最深的恐惧丶麻瓜快餐界的邓布利多——嘿,他也戴着眼镜呢!
“我要吃这个!”我指着肯德基的招牌,兴奋又期待地对斯内普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