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特里劳妮教授突然深吸一口气,退回了教室中央的藤椅上。我还以为她终于要开始讲课了,却发现她怪异地僵直着身子,两眼失神,嘴巴以一种恐怖的姿态大大地张着。
她用一种和刚刚不同的刺耳嗓音断断续续地对我尖声喊道:“仆人不会总是对主人保持忠诚……儿子也并非一直听从父亲命令……当心……如果不能找到它们的平衡……敌人的秘密……和你的尸体……就会……永沉湖中……”
她的脸憋得发紫却仍没有换气,仿佛这具身体在此时此刻并不归她操控。等到吐出最後一个词後,她才如梦初醒般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哦,对不起,孩子们。我刚才是不是又睡着了?我承认来之前我的雪莉酒喝得有点儿多……”她恍恍惚惚地揉了揉太阳穴。
接下来她又讲了些什麽,我完全没了听的心思。我低头盯着未打开的书本发呆,关于特里劳妮预言中自己沉尸湖底的画面总是挥散不去,直到从後方飞来的一只纸鹤轻轻落在了课本封面上,我才短暂地从悲观的幻想中抽离出来。
我将它展开,里面是德拉科龙飞凤舞的笔迹:别听她的,她是个疯女人,全霍格沃兹都知道。几乎所有的高年级全被她预言过死亡,不照样活得好好的吗?要我说,她就是想看你害怕的样子罢了,别让她得逞!
我把它夹在书本里,回头对德拉科笑了笑,小声说着没事。德拉科凶狠冲特里劳妮的方向皱了皱鼻子,表示自己永远跟我同仇敌忾。
整间教室里除了我以外没人会把刚才的预言当真。虽然特里劳妮大部分时间都疯疯癫癫的,但当她真的不正常的时候(她的平日里的“不正常”便是“正常”),说出的预言可信度反而大大提升。那段话提到了涉及复活方法的全部三个角色,而敌人的秘密或许与魂器密切相关,至于“沉没于湖底”……是和斯莱特林的挂坠盒有关吗?是说我会在获取挂坠盒时被阴尸拖入水中吗?
最重要的是——为什麽这麽重要的预言要在大庭广衆之下说出来啊!今天过去以後全校人都该知道了!让我猜猜伏地魔的人多久会找上门来……明天?还是今晚?
下课後我拒绝了黛西和德拉科的用餐邀请,在通往有求必应屋的偏僻无人的路上,撞见了邓布利多的守护神福克斯。
淡蓝色的大家夥里发出了邓布利多清朗的声音:“薇尔莉特,我的孩子,有时间的话来我这儿一趟好吗?没有时间也务必前来。”没等我做出回应,它就“啪”地消散了,只落下点点银光。
好吧,邓布利多已经知道了。他是不是在每个教室都安装了监控器?
进入校长办公室,我轻车熟路地给自己拿了颗柠檬雪宝,省去了邓布利多的邀请。而且我现在真的需要补充糖分,被预言出不甚乐观的结局实在令我心情低落。
“孩子,告诉我你听到的预言——准确的,一字不差的。”邓布利多说。
看着他严肃的神情,我只能将嘴里的糖先顶到一边,忍着不断分泌的唾液把那一大段话完完整整地复述给他。“……还有,这里面的‘你’指的就是我,我想。”我沮丧地补充着,“因为她在预言时一直盯着我看。”
“对于这段预言,你有什麽看法吗?”邓布利多目光如炬,等待我发表不流于字面意思的更深入的观点——他又在挖坑了,像电影首映前就向主演打探剧情走向和结局的八卦媒体那样。
“我……没有什麽看法。”我摇了摇头,头脑中二十四小时在线的“定时炸弹”也因此并未被触发。
邓布利多笑了笑,他一定一眼就看穿了我的隐瞒。“我想我得换个问法……你需要帮助吗?或者说,我该何时向你提供帮助?”
我听了一愣,思忖片刻後认真地回复道:“据我所知,暂时不需要。”如果预言如我猜测的那样,应该是在岩洞寻找挂坠盒的过程中才能触发,那麽只要我还在霍格沃兹,就是安全的。
“那就好。”邓布利多了然地点点头,安抚般拍了拍我攥着拳的手,“孩子,希望你能知道,你不是在孤军奋战,不需要把一切负担都压在自己身上——我们这些老家夥的胳膊还能挥得动魔杖呢。”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自然也不好继续显露出担忧。“那当然了,您宝刀未老……不,是正值壮年。”我笑嘻嘻地奉承道。
邓布利多微笑着摸了摸胡子,对我修改後的评价相当满意。接着,当他注意到我手腕上的绿宝石手链後,笑得更欢了。
“这份礼物可是相当贵重呐!西弗勒斯取走密室门上的绿宝石蛇眼时,我就猜到会是这种用处——他基本上不会从我这获取什麽,除了工资和我欠他的赌债。”
我睁大眼睛仔细观察着手链,好像确实是用我之前见到的宝石做成的。当时我还开玩笑地跟卢平说想拥有它们,没想到竟然真的实现了。
“严格来说这可是学校的财産,斯内普教授这样算不算是……挪用公款?”我有些忐忑地问。我可不想因为我的一个幼稚的小念头就害他被学校处分啊!
“放心,他得到了我的许可。”邓布利多温声道,“况且,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萨拉查·斯莱特林的财産,他顶多算是……借花献佛?”
我们相视一笑,在这段短短的对话中完全把预言的烦恼抛在了脑後。直到要离开办公室,我才想到另一个差点被我遗忘的严峻问题。
“邓布利多校长……那则预言全班同学都听见了,在这会儿应该已经传遍校园了……虽然他们可能不会当真,但是……这件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吧?”
“哦,这个你不用担心。你难道不好奇为什麽在这种严肃的场合下,西弗勒斯没有出现吗?”邓布利多愉悦地笑着,推了推歪掉的眼镜,“善意的提醒——明天的早餐也许会不合你的胃口,如果我是你,宁愿饿着肚子。”
……
喂?魔法部教育委员会吗?霍格沃兹的校长和教授要给全体师生下毒啊!!
这晚我怎麽也睡不着。数不清的问题在我脑海中盘旋不定:“仆人”指的是谁?按照原作的情节,最先想到的就是佩迪鲁了——但他这次并没有效忠于伏地魔。可那样就更遭了,他难道又要选择背叛吗?
不,一定是我的思考的方向出了问题。先不谈他目前所表现出的勇敢与忠诚——他背叛谁?他是个自由的巫师,并没有可以背叛的“主人”啊——艾恩斯不算,他们是平等的。
还有那对身份成迷的“父子”。他们的关系为什麽还得由我来平衡?我又不是魔法世界的居民委员会!等等,这有没有可能指的是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的确总是不听“养父”的命令……得了,用头发丝想想也知道并不是。
一味地躺在床上空想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闭上眼强迫自己入睡,养精蓄锐好在明天多储备一些知识。知识就是力量,就是魔法对决时必备的军粮,多储备一些总没坏处。
我正想着明天应该从第几排书架开始读起,却听见床头不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奇怪的动静,时而像是衣物被抖动,时而像是书本的碰撞。黛西在另一侧,早已熟睡,而房间里理应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睁开眼,悄无声息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在暑假时制作的夜光小手表被我摆在了床头,吸收完一天的日光後,它在夜间便成了一盏小夜灯。借着它微弱的光芒,我看到自己床头柜里原本摆放整齐的东西散落一地——有人正在翻找些什麽。
似乎察觉到了我的视线,阴影中的对方转过了头——
幽暗的绿光映着一双骇人的大眼睛,此刻它们正死死地盯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