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没幻想过有一天,被一个又帅又有钱自己又喜欢的人表白,轰轰烈烈地告诉她,我喜欢你。
但在这种气氛下,顾非池这句话未免太过诡异了。
“我不喜欢脱离掌控的感觉,我拿不准你的心思,这个办法能让黎尧看清事实,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比直接坦白更体面些。当然,也能让你注意到我的想法,一举两得。”
“所以……”周且话音吱咯,像生锈的锯子一般刺耳:“那本日记根本不是你大学时候的産物,你用这种方式告诉黎尧你们俩之间没有可能,你知道她的性格,算准她一定会把日记给我。”
“顾非池,你真……”周且张了张嘴,想说什麽,最後发现什麽也说不出口。
话音被男人接过,他勾了勾唇,依旧是那副斯文样:“真什麽,真令你陌生,还是让你觉得可怕。”
周且抿了下嘴,没有否认。在这个时候,沉默无疑也是一种答案。
“为什麽。”她问。
其实周且也不知道想问什麽,今天晚上一波接一波的冲击太大,她实在不知道该作何回应。
“顾氏从厕所大的啓动産业,做到如今的规模,其中的曲折早已经不记得了。”他冲她笑笑,“受过多少骗,也数不清了。最深刻的一次,我想过吃安眠药。”
“最後没吃,拧开瓶盖准备往嘴里灌的时候,眼睛刚闭上,脑子里就是一群人的脸。”顾非池话音缓缓:“李刚的彩礼钱,林诺给她弟弟的治病钱,还有其他员工,都等着这份工作生存,这一瓶药下去,死的不只是我,还有几十几百个家。”
周且看着他,顾非池似乎永远都挂着笑,无论什麽时候,他都是那副温柔样,从容不迫的,仿佛世界上没有什麽东西能压垮他,甚至在他脸上留不下一丝裂痕。
海风又吹过来,带着比刚才还要大声的呼啸,像低吼,又像哀嚎。
“抱歉。”又是这句熟悉的话。
周且摇摇头,她能理解顾非池的顾虑,在他这个位置上,考虑问题要估计到大多数人,周且能理解他。
但不代表没有任何情绪。
没有人在被这样精心试探後,还能保持原有的心态。
顾非池一直以来给周且的印象,都是一个温柔绅士的商人,她忽略了无奸不商这句话,她没有想过一个毫无背景的普通人,能爬到今天的位置,到底经历过多少黑暗。
到底有多深的城府。
原来,周且所走的每一步就在他的掌握中,他用最无害的形象窥探着她,用看似自由的方式在她周围布下罗网。
面对这样一个看不透,猜不透,他却能轻易洞察人心的人,他制造的恐惧,远胜于他带来的温柔。
周且觉得自己过于可笑,原本还为自己的想法儿沾沾自喜,现在看来,自己这个操盘手,其实只是别人降维打击的局中人。
所以,从一开始,周且就是他的池中之物。
意识到这点,她长长呼出一口气,没再说话,转身准备离开。这片海太黑太沉,太压抑了,周且喘不过气,只想赶紧逃走,离它越远越好。
“坠楼那次是意外。”海风将声音送入耳中,周且脚步停了一瞬。
顾非池的声音被吹开,散落在周围:“不在算计里。”
周且越发心乱了,她慌乱地说了句谢谢,加快脚步离开海岸。
等她的轮廓彻底消失时,顾非池看着漆黑的海面,卸下了那层强装坚硬的外壳。
“但救你。”
“是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