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探照灯的光束远远打在雪地上,她却看到了鲜红的血迹时,她的手开始颤抖,心里预想了无数种可能性,当然也包括最坏的那种。
所以,当她在不远处看到石头旁的人影,看到纪野然跪在雪地上,眼神空洞地望着什麽时,她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她飞奔过去,看到了血泊中的李浩。
云辞在看到这一切的瞬间,只觉得像是有人从她头顶浇了一盆冰水。即使她早已习惯了雪山的寒冷,此刻却依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冰冷冻得浑身僵硬。
然後是纪野然望向她的目光。
那目光中充满了无措丶绝望和悲戚。他的眼睛本不该承载这样的情绪,但此刻却如此真实,如此孤寂。
云辞想要说些什麽,但她明白,任何语言在这种时候都显得苍白无力。她攥紧手,感受到自己颤抖的身体,冲过去紧紧抱住了纪野然。
“云辞……”
黑夜里,探照灯被她丢在了地上,白色的光柱打在她身後。纪野然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他跪在雪地上,像一尊冻住的雕塑,面对云辞的拥抱,依然僵在原地,难以动弹。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麽,却能感受到纪野然的绝望和迷茫。她想要分担他的痛苦,却发现自己早已饱含着同样的痛苦。在漫天大雪中,这个拥抱显得那麽无力又冰凉,可她却无法放手。
还有李浩。
队伍里那个总是活跃气氛的李浩,从来不吝啬对她的夸奖的李浩,在队伍深陷险境时总是第一个冲到最前保护大家的李浩。云辞以前总是放心地想,这个世界上没有什麽可以打败这个男人,即使是雪山也不能。
可现在,他就躺在他们身边,毫无生机地向世界宣告着他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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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辞在附近找到了一处空地。
她和纪野然将李浩拖到那里,小心翼翼地将他的肢体摆回正常的位置,最後用雪轻轻覆盖了他的身体。雪白的覆盖下,李浩的面容渐渐模糊,仿佛他只是在这片雪地中沉沉睡去。
两人沉默地做完这一切,纪野然看起来既麻木又疲惫。
他呆滞地坐在李浩的尸体旁,任凭雪花落在他的肩膀上,仿佛已经感觉不到寒冷。
云辞站在一旁,心中充满了无力。
纪野然的状况本就不好,她不能强求他在这种时候恢复冷静。
但对她而言,发生的事已经发生,无论接不接受,路还是要继续走,生活还是要继续。
即使心里那种堵塞的痛苦难以消散,她也明白,漫天的暴雪不会因为他们的痛苦就此停歇。
她不能停下,起码纪野然还没事,她必须想尽办法维持这一点。
怀着这样的心境,云辞开始搭帐篷。
一切还不能就这样结束。她拿起帐篷杆,在黑暗中摸索着。
从山洞走到这里,又目睹了那样的事,她能感受到自己因寒冷而颤抖的身体,和搭帐篷时难以活动的手。
就在她艰难地试图固定帐篷杆时,她感受到纪野然的靠近。
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接过她手里的工具,继续着她未完成的工作。
他的动作也显得非常僵硬,平时一个人能完成的事,此刻他们两人在黑夜里反反复复地失败,再反反复复地尝试。
终于,他们成功了。
黑夜里,那顶帐篷孤零零地立在平台中央,绷直的帐篷布很快就被薄薄的雪覆盖。
纪野然做完一切,看着帐篷发呆,似乎不打算躲避夜间的寒风,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
云辞抓起他的手,用力握住,走到他身边。
“纪野然,我们要度过这一晚,”云辞看向他,目光坚定,声音却沙哑,“好吗?”
她的询问带着一丝恳求。纪野然愣了一下,终于在她的呼唤声中找回了自己。他握紧了她的手,点了点头。
“好。”他低声答应下来。
那是极为漫长的一晚。
云辞躺在睡袋里,听着帐篷外呼啸的风声,细数着自己的心跳和咫尺之间纪野然的呼吸。
身体逐渐回温,但心却依然寒冷。
她尝试闭上眼,脑中却反反复复重现她发现纪野然的那一幕——他跪在雪地上,眼神空洞,身旁是李浩冰冷的尸体。
她说不出话来,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在巨大的疲惫中,她昏睡过去。
梦中,她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黑暗中被一双无形的手拉扯纠缠,她试图在那混沌的思维中分辨出好坏与明暗,却只能看到一团模糊的阴影,像是无尽的深渊,吞噬着她所有的希望与理智。
风雪依旧在外面肆虐,帐篷内却安静得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云辞在梦中挣扎,而纪野然则静静地躺在她的身旁,目光空洞地望着帐篷顶,仿佛只是在等待黎明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