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宜宁看了她一眼,笑道:“你每年都这麽说。”
“这次不一样!”
夏思雨一激动,靠着她的姿势又变成面对她而坐,“好几个月了。憋出来不到十万字你敢信?我这半年有一种脑子里面空了的感觉。就……完全没情绪,也没什麽灵感,码字就跟挤牙膏似的!最近还贼焦虑,晚上睡不着,有时候一两点睡下四五点就醒,整个人都快神经了。”
擡眸望向江承,她苦恼道:“江神,你说我这是病吗?”
江承想了想:“失眠严重的话可能需要去医院看看。不过不到万不得已,不建议药物干预。试着放松心情丶规律一下作息,从饮食丶运动这些方面先调理试试。”
夏思雨叹口气,“我昨天还和昏玉讨论呢。会不会是写作场所原因,整天待在家里,没病也得憋出病来的。”
她看向苏宜宁:“你说我和昏玉一起租个工作室会不会好点?”
“啊?”
旁边张瑞这时候插话,“这不是拉不出屎来怪茅坑麽?”
“……”
此话一出,其他三人瞬间沉默了。
江承偏头瞥了张瑞一眼。
夏思雨则“靠”一声,大叫:“你恶心死了!”气得不行,她抓了把沙子朝张瑞扬过去。
海滩上有风,那把沙子扑在张瑞身上,他发出“靠靠靠”几声喊叫,同样从脚边抓了把沙子,往夏思雨身上扔去。
夏思雨第一时间窜起身跑远了。
张瑞说了句“有种别跑”,气急败坏去追她。
剩下苏宜宁和江承,目睹他们跑远,皆有些无奈,起身将衣服上的沙子抖了抖,两人重新坐下。
天与海交接的地方,那一丝日光不知何时消失了。天色暗了下来。海水少了晚霞的晕染,渐渐地呈现出极为静谧的蓝。稍远处,装饰着灯光的栈桥如一条长龙蜿蜒扎进海里,海面上两列水屋住满了人,一栋栋房舍明亮,好似从海上长出来的一般,排布得整齐又漂亮。
鼻端有太阳晒过的沙子的气味,有海浪一层层涌动而掀起的海水的味道,有从两人身後不远处传送而来,同样被阳光曝晒一天,热带植物的辛辣而浓郁的香味……
在这一些味道的掩盖下,属于江承的气息,本该是十分淡的。
可这一刻,苏宜宁仍能清晰地感知到身边他的存在。
他身上有一丝极浅的仿佛是薄荷混杂了柑橘类水果的香味,也不知道是因为用了此种混合香型的洗发水和沐浴露,还是因为刚才在酒吧里待了一阵子,沾染了一些酒香。
那香味是清冽丶洁净,自带干燥气息的。
可不知为何,她就这样坐在他旁边,竟觉得有些醺醺然……
身後树丛里一阵一阵的虫鸣声远了,沙滩上游人笑闹叫喊声也仿佛在远去,苏宜宁的思绪,也随之不断飘远。蓦然回神时,好像听到江承在她耳边说了句什麽,偏偏她魂不守舍,压根没听清。
“什麽?”
她偏头,看向旁边的江承。
转过头时,才发现两人离得好近。坐在一样的沙滩椅上,江承比她高一些,正垂眸,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
苏宜宁心跳得厉害。
怔怔看着他,不知为何,突然想起高二五一研学那次。
那次研学的地点在他们省南部的一个市,距离A市不远,统共为期两天。第二天上午,他们去了省内闻名的一处颇有些历史的水库。
她坐车过去有些晕,到了後就站在岸边围栏旁,望着水面,试图缓解胸腔了那一股憋闷。
站了几分钟後,突然察觉身侧来了一个人,她回头,猝不及防地,同江承目光撞上。
他眼瞳好黑,专注看人的时候会让人陡然生出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她一下子慌了,嗓子发紧,正想问他是不是有事找她时,远处的带队老师突然招手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江承回头应了一声,就那样转身走了。
一边走,一边将握着的左手揣进校服口袋,徒留她在原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怅然若失。
“你——”
苏宜宁啓唇,想问他还记不记得那一次,话一出口又蓦地停下。
待意识到自己在想什麽时,她整张脸一下子烧了起来,“腾”地站起身道,“我……我去房间拿一瓶水。”
她转身,仿佛背後有什麽洪水猛兽般,头也不回地往房子里跑去。
江承定睛看了她几秒,将目光收回,落到自己脚边两瓶纯净水上。
又过几秒,他唇角轻弯,仰靠在躺椅上,无声地笑了。
应该是察觉到了吧?
察觉到了也好。
最近这段时间,有些情绪,好像也不受他自己控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