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见衆人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站起道:“其实——”
“这病是治不好的,”梁清云站起,神色惨白却坚定,“难道诸位没有发现吗?施家人是在骗我们,我们要去问个清楚。”
周围人面色比他更难看,如果不是问情武功高强,估计就要直接出手了。领头的少女率先道:“可是在你这位朋友出手之前,我们队伍从来没有出过事。”
她神色冷漠,看了二人道:“我们都不想闹得太难看。这样,大家谁都不要动手,把粮食交出来,一起齐心协力,走到施家再问。”
问情没说话,将马上粮食全部解下,交给少女,周围人见状,陆陆续续交给她。她颔首道:“从今天开始,我们只管赶路,不要在互相说话,引发矛盾了。”
问情抹了抹脸,沉默着往前走。梁清云跟在他旁边,相顾无言内,问情只问了一句话。
“你早知道,你没救吗?”
风过叶间,簌簌带来寒凉,满地露珠,被彻底搅乱。
“嗯,我早知道的。”
问情牵着马,直到夜间,再也没有开口。
领头的少女将马拴在最远处,带大家扎营休息。二人就这样闷闷躺下,半晌,问情实在睡不着,又爬起来。
他迷迷蒙蒙睁开眼,见远方马儿狂奔,已经追不上了。耳边嗡嗡作响,问情将刀拿起,胸间撕心裂肺的疼痛。
她带着粮食跑了,为什麽?!问情将衆人喊起,双唇发白,“起来,起来啊!”
篝火下,逃荒的衆人面面相觑,恶意与恨意,都被死亡到来的绝望冲淡。一位男子的颈间已经被蛆虫咬烂,他再也忍不住,一拳揍向了问情的脸。
男子似乎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会做出这种事情,愣了会,低声哭道:“对不起,当时是我让你帮我的,是我让你的。”
问情毫无防备,一拳被揍到地上,他吐出一口血,沙子与泪混在血里,绽开一片血泊。
他擦了擦嘴角,一拳捶到地上,在衆人的哭声中,破天荒地的落了一滴泪。
这滴泪砸到红色的鲜血上,将一颗炙热而正直的侠心打乱。
不该说出死亡的真相的,就该说只是喝醉了死了的。就不该帮忙,不该在不清不楚的情况下来到这里。不该答应梁清云下山,不该加入逃荒的队伍。
难民,难于作民。他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血色内,突然伸出一只手。
梁清云摸向他的头发,“你也想走了吗?”
散夥走人吗?丢下这群老弱妇孺,生病的男人,然後自己无事一身轻,去做侠客吗?
问情将耳朵捂上,仍能听见衆生荡开的哭声,听见心底责备与不甘的心声,听见梁清云掌心脉搏的跳动。
风拂过他的一颗心,问情松开手,正面听见衆生一声声哭声,死死握住梁清云的手,站起道:“我不走。”
梁清云笑了起来,“那就想办法,带着大家走到施家。”
问情点点头,擦掉脸上的血痕,铿锵道:“我们如果停在这里,一定会死。如果退回去水神的地方,那也是死。不如,就拼一把,去向施家问个明白!”
衆人应声,月夜下,纷纷走起来,去翻包裹。男子翻出一粒小米,苦中作乐道:“这还能煮个汤。”
问情拍拍他的肩膀,梁清云待在旁边,神色意兴阑珊。梁清云道:“那姑娘跑前连饭都没分,这麽折腾一趟,大家该饿了。”
问情神色闪烁,“嗯,粮是最重要的。”
他们翻了一夜,拔了野草,总算吃了一顿饱饭,休息到天明,又继续出发。
问情走在最前面,颠簸的路上,他不停安抚衆人,心中却知道,已经到末路了。
还没有见到施家,没有粮食,一定会死在半路上的。
他驾着马,苦中作乐想着饿死後在鬼域怎麽投胎,梁清云却道:“找到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