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龙神呢,龙神呢?!”
旁边一双赤红的瞳孔绝望地闭上,“龙神死了,现在是昭明太子当天帝!谁敢指望他?”
原本的“牛弟”见衆兽齐聚,终于有了底气,含糊不清地吐出一声人语:“怎麽办?”
旁边一声尖锐的鸟叫,藏在树林内无比刺耳,“该死,长厌君真的没死绝!谁敢上?”
对,谁敢?
诸兽马上陷入寂静中,只有“牛弟”呼哧呼哧地甩了甩尾巴,乖乖给游时宴让开了路。
游时宴见好就知道更进一步,心想这群野兽应该是因为自己的白发,错认成了哪位神君,便客气道:“诸位额……东西在上,你们知道柳家二公子柳辰溯在哪里吗?这雾一散开,都没法看灵力指引了,不好意思啊。”
他话音一落,不知哪个野兽吓哭了,声如婴孩,凄厉无比。游时宴听得毛骨悚然,硬着头皮解释道:“哭什麽?我只是来问路的,真问到了就走了。”
哭的野兽声音更大了,“你当年也说你来问路的!问完了就把我杀了!”
“等,等等!要杀他早动手了!肯定是真有事,”灵鸟开口道,“诸怀,我看不太对劲儿。你正好把帝君领里面去,把那群非人的东西弄走,骇死我了!”
“牛弟”摇了摇尾巴算是答应,隔着一丈远叫了一声。
虎啸一层层震远,雾气快速消散。猛兽消失无踪,游时宴低头望去,地上一缕缕红色的牛脚印,合着手腕上飘荡的灵力,为他指引方向。
他一路往前走去,旁边明明没有人,却能听见蹄子与他一起走动的声响。
游时宴耐不住寂寞,“你叫诸怀吗?这前面是柳家吗?我的灵力指着那里。”
诸怀哼哧喷了口热气,“是水神君下凡化身的人,躺在里面,蛇,很多人,花和血,像帝君的姐姐,坏脾气。”
游时宴勉强琢磨出几分意思,“人在里面躺着?快带我进去。”
他过了碧虚灵池的外层,面前寻常的树木逐渐稀疏,一池纯净的河水荡漾在岩石之间,揉杂着星辰,宁静而祥和,宛若瑶台。
诸怀往後退缩几步,“我过不去,现世池,蛇,小心,帝君,不要见面了。”
它说完便跺跺脚,池水泛出几丝波澜,似乎吐出一点血色的泡泡。
游时宴往前走一步,一条参天的巨蟒便从池中冒了尾巴,它倒行着游转,用尾巴勾住悬崖边上神像,从水中悬浮露出头。
神像高高立在空中,看不太清,只能确定是蟒蛇形态的金像。可这巨蟒却通体透明,血色的肉块与脏器堆在皮上,宛若朱红色的肌肤。而那纤细的脖颈上,竟挂着数十个正在说话的人头!
游时宴试探道:“柳辰溯,不会吧,为什麽灵气真的不动了?难道真的在这里?”
血蟒身体太长,盘旋勾住空中後,忽然向他袭来。
数十张人脸近在眼前,下半身蟒蛇的身躯不停挣扎,扭曲的面孔靠近後,有一个男子兴奋无比,狰狞道:“是他们说的帝君,帝君!”
旁边离他最近的少女咬掉他的耳朵,牙齿上滴着血,惶恐道:“恭敬点!长厌君,长厌君,救我啊!”
游时宴扶着旁边的石壁,一边退一边打呵呵道:“兄弟,认错人了吧?我路过,路过,马上回去哈。”
他一转身,蟒蛇马上缠在他身上,又似有畏惧般绕开他的身子,有一女子贴近道:“游时宴,他们不知道,我却认识你。你认识我吗?”
游时宴听着这声音有点耳熟,一回头,才发现是当初他和师父分药,帮过的那个女子,不由纳闷,“等等,你怎麽会在这里?我不是给你钱,让你回家里做买卖吗?”
女子眼一闭,两行清泪落下,只可惜再也没有双手了,“如果不是你和你师父,我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你师父用九州禁物做成汤药,欺骗我们喝下,又联合柳家送到这里,抽走了我们的情脉骨血,又融进了蟒蛇内,活生生把我们做成了这样子!”
“对啊,帝君,”男子残缺着一只耳朵,吐出一只半长不长的人舌,靠近游时宴哭道,“杀了云逍,替天行道!”
数十个人头渐渐附和起来,游时宴皱眉道:“胡扯什麽?我师父一直和我在山上,最多就是给柳珏写了个方子,根本没机会下山来幽州。再说了,没有我师父,你们这里面不知道多少人会病死,我师父都救过你们了,杀了你们又怎麽了?”
他这蛮不讲理的话一出,领头的女子双眼一瞪,人脸上便凸显出密密麻麻的蛇蛋般的疙瘩,扭曲了整张脸,高声道:“带他下去!”
旁边的人脸同样被蛇蛋挤开,反复呢喃着下去二字。整个蟒身转动起来,四周岩石震动,石块摇摇欲坠。
等等,你们这群人怎麽不讲道理呢!游时宴脚尖一点,往上跳起,正要用轻功躲进神像後,蟒蛇却已经缠住他的腰部,力气奇大无比,牢牢带他坠入池底。
吃一堑长一智,下次千万不能说真话了。游时宴迷迷蒙蒙地想道。
池水寒凉入骨,滔天巨浪连带着将他整个人淹没,内部细流如潮汐般涌在身边。游时宴越往下,呼吸愈发艰难,眼前只能望见大片血红色诡异的水泡,绕在身边升起。
他意识几近昏迷,人蟒却突然扔开他,蜿蜒离开最底层。
可我不是帝君,我真的会死啊。游时宴努力伸手抓了两下,只抓到了一片又一片细小的花瓣,浓香在水间弥漫,他终于坠到最底层。
汹涌的空气夹杂着冷风吹来,上层水面像是一道锁扣,恢复平静後牢牢关住他。而下层却是一面空地。
大难不死,必有後福。
游时宴什麽也不管了,一边喘一边扶着墙壁站起。
他转身去看自己的“後福”——一条血色巨蟒正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