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心间一色
馆里人被惊到现在,已经有些麻木了。只恨自己为什麽贪嘴来喝酒,现在只能蜷缩在这里发呆。
不过,这“戏”还是精彩的,毕竟,两个世家公子为自己的朋友仗义执言,也是很好看的。只可惜,正主一直没有出场。
柳辰溯一把抢过圣旨,扫过上面的字迹後,轻哼了一声,一边撕一边道:“柳家抗旨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难道不知道吗?”
酒杯滚落在地,水色洒落铺满,潋滟内照亮他眼底汹涌的怒意。
他的表情明明寡淡,可久居上位者的姿态一旦显现,便格外可怕。
捕快骑虎难下,一时间竟然觉得沈朝淮更好说话,嗫嚅道:“沈公子,事情也已经说完了,既然是陛下的旨意,哪怕想收回,也得回宫里再说了。”
沈朝淮眉宇内带着疲惫,冷淡的声音一如既往,“人跑了。”
柳辰溯一怔,转头一拳捶向他,沈朝淮擡手挽了个剑花,硬生生逼退他两步。
二人相视无言,厅内昏黄的烛火,烧亮并列摇曳的身姿,甚至,烫浓了整夜的月色。
柳辰溯忍了一肚子的恼恨,终于在此刻爆发出来了,他揪住沈朝淮的领口,低声道:“你把我的人弄丢了。”
沈朝淮握住他的手腕,再逼他靠後一步,霜色的面上隐隐显出几道裂痕。
你的人?他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却因这突兀的想法,顿时明白了起来。
他眯了眯眼睛,“柳辰溯,现在我要了。”
“呵,”柳辰溯眼神逐渐冷了下来,唇角微微勾起,“堂兄,你敢把这句话,对着沈家列祖列宗再说一遍吗?”
沈朝淮隐下的欲望顿时显现出来,他面露寒意,“我没有要过什麽东西,那我现在,可以抢了。”
柳辰溯嗤笑一声,颇为瞧不起,“抢?怀清诀第七式,君子不欲人之所欲也,回去多念几遍吧。”
比这个?沈朝淮也冷笑一声,鲜少说如此多的话,“刚才的歌,就很好听。”
柳辰溯只觉一股火涌上来了,他松开手,淡淡道:“找人,谁先找到,就是谁先了。”
“好。”
沈朝淮果断应下,单膝跪下去捡外套,才发现游时宴拿走的是自己的大氅。
他面色不变,只拿好游时宴的外套,柳辰溯见状,爬下楼的步伐又折返回来,慢条斯理道:“你最好别指望他会好好还给你,估计早就扔了。”
另一边,车厢内,游时宴马上抓住倪公子的手,“别扔,别扔!这不是我外套,赔不起啊。”
“太熏人了,幸亏你给龙族灭了,品味真差,”倪公子嫌弃极了,反手扔在外面,外套被马车碾碎,“还是吾更好一点吧?”
游时宴心道一声糟了,垂头丧气道:“你刚才说什麽?”
倪公子面色不变,坐直了身子,显示了一下身上刚买的绿色衣衫,上面还绣着金纹,流光溢彩到让人头晕。
他挑了挑眉,眼内流露出傲慢与得意,还有一丝不自觉的炫耀,“你看吾这身,怎麽样?”
简直……简直就是——
“令人发指的潇洒啊,”游时宴话风一转,挤出一个笑,眉眼弯弯,“哥哥,真好看。”
倪公子听出他心不诚,倒也不在意,“你刚才说的事,也不是什麽大事,吾找人给你说说,马上就行了。”
原来如此,游时宴福至心灵,看他这一身乔装打扮,已经有数了,“你能到处走,是陛下的大太监吗?谢谢啦。”
倪公子的笑容僵住了,沉默一会儿後挑起帘子。
外面昭明太子的像已经临近眼前,月色合着烛火,为雕塑披上一层艳丽的光辉。雕塑上的人眉目低垂,侧脸如剑刃般冷硬,修长的双眉更是威严,神祇的气息又格外浓厚,一望便知道是个君王性子的神明。
不过,这雕塑选的姿势倒不太一样,平常的斩百鬼像,多是自刎般,流露出神性来,这选的反而是“醉花间”这一幕,虽是小太子成神的契机,可这踢酒壶耍剑,反而破坏了原本的威严,倒有几分潇洒与少年意气了。
游时宴看得有些入神,倪公子啧啧两声,打趣道:“哪里好看了?”
游时宴咽了咽唾沫,“金子做的。”
就这?倪公子看到他艳羡的深情,从腰间勾出一个荷包,在他眼前转了一圈。
“要不要?”他逗道。
游时宴的眼睛跟个猫一样转了起来,露出平生最甜的一个笑容,嘴里连珠炮弹般:“祝倪公子金榜题名万事顺遂财源滚滚福禄双寿娶得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