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落地後,罗凯已经在等他了。
罗凯是岑柏言高一暑假来美国夏令营时认识的,一美国华裔,两个人脾性挺相投。那会儿罗凯看上了一个挪威来的小姑娘,可是小姑娘愣是喜欢岑柏言,觉得岑柏言是“古老东方神秘种族的高贵王子”。罗凯很不服,一开始没少找岑柏言的茬,一来二去的俩人倒还成了哥们儿。
高三寒假,罗凯跟着爹妈回江浙老家祭祖,和岑柏言见了一面。自打那次後,算算两个人也有一年多没见了。
“行啊你小子,”罗凯推着岑柏言的行李箱,坐电梯下了停车场,“你这鼻子是精得很,我上周才提的车,你闻着味儿就来了。”
岑柏言没和他客气,钻进副驾驶就把座椅放倒了:“出息了你,我记得那会儿让你骑个自行车你都要死要活的,这会儿连车都开上了。”
“我这都是晚的了,人美国佬一成年家里就给买辆车,我爸担心我和那群富二代学坏了,一直不给我弄。”罗凯把行李箱扔进後备箱,笑着说,“找个中餐馆,给你接接风,吃顿地道的?”
岑柏言摇摇手:“接不动了,赶紧把我驮我租的那房子里歇会儿,操,这一路差点儿没把老子累死,腿都伸不直。”
“你他妈头等舱你腿还伸不直?”罗凯边开车边嗤他,“你这腿是比旗杆还长啊?”
“经济舱,”岑柏言伸了个懒腰,“破産了,倒闭了,我和家里决裂了,现在穷|逼一个。”
他神情坦然,没有丝毫窘迫和尴尬,罗凯见他这大大方方的样子反倒是笑了:“破産好啊,倒闭好啊,决裂好啊,你家大富大贵的,我和你做哥们儿多有压力啊,现在你终于成穷|逼了,哎,那咱门当户对了。”
岑柏言朝他比了个大拇指:“有点儿觉悟。”
窗外大片大片的异国风情,岑柏言压根儿没心力欣赏,他累的连动动手指头回陈威消息的力气都没有,就这麽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罗凯聊着天,罗凯忽然问:“对了,你男朋友呢?前段时间咱俩聊天,你不还说以後要把他领美国来一块儿玩麽?我当时知道了还特震惊,能把你岑少爷掰弯,看来你那小男友不是一般人啊?是长得特俊还是性子特讨喜啊?”
岑柏言小半响没回话,罗凯偏过头一看,他双眼紧紧闭着。
“睡着了?”罗凯问,“你可真行,侃着大山呢都能睡。”
前面是个一分半的红灯,罗凯开了瓶水喝了一口,交通灯由红变绿,他重新发动汽车。
“分了。”身边突然响起一道毫无波澜的声音。
罗凯没听清:“啊?”
岑柏言复又睁开双眼,眼底一片平静:“分手了。”
“。。。。。。”罗凯有些讶异,“这又是为什麽啊?”
岑柏言擡手摘下罗凯的棒球帽,盖住自己的脸:“我睡会儿。”
他好像不想提起这个话题,罗凯知趣地说:“行,你睡吧,睡醒了就到了。”
黑色棒球帽将光线隔绝在感知范围之外。
直到睁开眼什麽都看不见了,岑柏言反倒有了一种离开故国的实感。
以前他最讨厌黑暗,他拼尽全力也想抓住他的灯塔,抓住他那一丝丝渺茫的火光。
然而现在的他却更加适应黑暗,只要遮住自己的双眼,他就看不见身体里那个血淋淋的伤口。
岑柏言深深呼了一口气,他对自己说睡吧。
你已经逃离了那个腐烂的沼泽地,睡醒了,你就会是崭新的岑柏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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