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羽一时没懂:“什麽意思?”
他打量他的表情:“我是说,你生病的原因里,有因为我对你……”他想不出什麽好词来指代他对晏羽的冒犯行为,组织半天,最後憋出一句废话,“对你这样吗?”
晏羽没想到他会作此猜想,错愕了一瞬才答:“当然没有。为什麽会因为你?”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
他长出一口气,终于敢擡眼看他。沉默着对视了会,陆枫杰说:“我问你吃的是什麽药的时候,你不该瞒我。”
“我身边没人知道。”
“为什麽?”
“讲不清楚。”晏羽说,片刻,补充道,“我是说,讲不清楚为什麽会生病。”
“讲不清楚说句不想讲就好了。”他理直气壮,没想起自己先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倔强样,“你真不该瞒我。”
晏羽不知道为什麽他又要在这事上钻牛角尖,心说反正这下想瞒也瞒不了了,劝哄道:“现在你知道了。”
“我知道了。”
他见他这番执拗又好哄的样子,在心里暗笑了声。症状平息以後,感官也终于恢复如常,他听见海浪的声响。“不早了,回去吧。”
陆枫杰率先站起身,伸出手去扶他。晏羽借着他的力道站起来,体力的流失没有想象的厉害,他尝试着走了两步,便松开陆枫杰的手。
一路回去,陆枫杰比寻常沉默。乘坐摩托回到停车场以後,他坚持要送晏羽回家,晏羽没有拒绝。快要抵达别墅区时,陆枫杰将车停靠在路边。晏羽看出他有话想讲。
虽然摆出了副要讲话的架势,但陆枫杰迟迟没开口。过了好一会儿,他还是什麽也没说,最後重叹一口气,便打开转向灯驶回正轨。晏羽愣了一秒,没忍住笑了。
“笑什麽?”陆枫杰没好气地问。
“没事。”他噙着浅笑讲,“好了,我真没事了。”
“你今晚自己在家?”
“还有管家。”
“但你们要分开睡吧?”
“废话。”晏羽不懂他的脑回路,“要不然呢?”
“那你今晚一个人,我是说万一,万一有事怎麽办?”
“不会。”晏羽沉沉地说。
他觉得晏羽这句回答的语气有点重,担心自己问得太多,于是不再问了。将车停入别墅前的泊车位时,晏羽主动开口:“只要他不在,就不会有事。”
他反应过来这里的他说的是李石祺,没控制住力道,一下将刹车踩死,两人都随着车的骤停晃了晃身。“对不起。”他道歉。
晏羽摇摇头,待车停稳後问:“你怎麽回去?”
“走回去,或者去旁边店里借辆电瓶车。你别操心了,快去休息。睡前……”他顿了顿,“睡前和我说一声吧。”
这个要求有点出格,但是晏羽知道他是在担心,因此答应了一声“好”。他们下了车,简单道别後晏羽径直走进家门。管家的房间门关着,从中传出轻微的电视声响,应该是已经准备休息了。他独自坐在客厅发了一会儿呆,上楼将寝具搬到次卧。
本来想着早些收拾早些睡觉,但是真的回到家中,精神竟然意外地清明起来。在去洗澡之前,他走进一楼的舞室。落地窗的窗帘大敞着,窗外沉沉的黑,只有远处的公路亮出一道蜿蜒的弧。夜深了,海边不会有人,所以他也没有拉窗帘,直接在地板上躺下来。舞室的地板很硬,硌在蝴蝶骨,産生轻微的痛觉。
陆枫杰成了第一个得知他的病症的人,这是他未曾料到的事情。不愿告知他人的缘由里,还有一条是不想让别人过于紧张,那样的话,自己还要应付他们的紧张情绪,只会更加疲惫。不出意料,饶是陆枫杰那样没品的人,此番知晓也紧张得不行。不过也出乎意料,他完全没有为他的紧张感到困扰。
他在痛觉中仰躺着,回忆方才在海中被推动时泛起的起伏与荡漾。不知过了多久,放在一旁的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陆枫杰。
他坐起身接起电话,不知怎地,下意识往窗外看,意外又不意外地看见不远处夜色里亮起的摩托车灯。陆枫杰没讲话,电话那头全是海风。他也没讲话,见自己的倒影映在玻璃窗,和车灯光束巧合地交织。
“怎麽了?”还是他先开口。
“没什麽,我看看你好不好。”
“我很好,你快回。”
“好。”话筒又被风声占满了,过了会,陆枫杰在风里讲:“晚安,睡个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