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微凉的空气朝敞开的毛衣领口里灌,他将外套随意披在身上,拿出口袋里的烟盒与打火机。烟盒中只剩最後一根烟,他用双指夹住抿在唇间,拿打火机点燃,深深吸了一口,享受尼古丁刺激咽喉黏膜的感觉。
此处离海远了,望不见海洋,顺着坡道望出去,只能看见参差交叠的红顶白房。天倒是一如既往的清澈,海一样地蓝,今天万里无云的晴天,空中见不到一朵云彩。他可以确信,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境下来到津枫港,那麽他一定能够心无旁骛地爱上这里。
晏羽靠着车身抽完了烟,将烟头踩在脚下碾灭,又等待片刻,捡起来扔进垃圾桶。
他锁上车门,打开手机导航,朝身後弯绕的巷子深处走。沿着路线走了一段,他微微皱起眉头。这里看起来像居民区,怎麽也不像是有唱片店的地方。难道是地址出了问题?正想打电话给商户询问,忽然从前方的路口跑出一只小狗。
小狗迈着轻快的步子,嘴里叼一只球,就表面的破损程度看来,应当已经是它的亲密玩伴。晏羽惊喜地张大双眼,不自觉地弯起嘴角,小声唤道:“狗狗。”
小狗也看到他,既没有害怕,也没有流露出攻击的意味,摇着尾巴朝他小跑过来,随後吐出口中的玩具球,正落在在他的双脚中间。
“帮你扔吗?”晏羽问。小狗吐着舌头兴奋地看他。他弯曲膝盖在它面前蹲下,先是摸了摸它的脑袋,随後拿起球朝远处抛去。它一下子转过身,朝球的方向跑,晏羽看它耸动的後背发笑。不一会儿,它捡到球衔回来,又放回晏羽的脚边。
他来了兴致,索性单膝跪地跟小狗嬉闹。玩过几轮捡球的游戏,他可以确认这一定是一只家养的小狗。在它再次捡回球的时候,他没有直接扔走,而是拍拍它的脑袋,在它面前摊开手掌,试探着讲道:“握手。”
小狗歪着脑袋看他,没做出什麽反应。
手掌上下微动了动,他不死心地继续尝试:“狗狗,握手。”
“它不会握手。”
晏羽愣了一下,朝声源看去。一个女人立在门边,头发长至肩膀,穿一身休闲的运动服,上身还套着件羽绒马夹。二十多岁的样子,看起来年轻,但是不显得稚气。他站起来:“这是你的小狗吗?”
“嗯。”
“它很可爱。”他由衷地说。小狗像听懂了似的,绕着他的双腿打转,尾巴摇得很欢。
“你长得很帅。”她说,:“我可以为你拍张照片吗?”
这问话来得毫无征兆,晏羽错愕了一瞬,下意识地说“可以”。听到回答以後她直接转身走进房门。他依旧愣怔着,迟钝地思考是否应当告知自己有伴侣的事实。没待他想好,她又跨出门槛,手里拿着一台拍立得。
“可以往後站一点,有阳光。”她熟稔而自在地讲。
他自然地听从她的指示,朝後退了几步站进阳光里。她朝他靠近过来,先用肉眼观察光影,满意地点点头:“看我就好。”随後举起相机,确认了下取景框,便果断地按下快门。
伴随着吱吱的声响,相机吐出相纸来。她小心地取出来,装进马夹口袋里,又建议道:“要不你蹲下和它一起拍一张?这张我送给你,当作礼物。”
她的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质,使他産生了本能的松弛与好感。他彻底打消解释的念头,因为已然在两人为数不多的互动中读出她照相的请求仅仅是为了照相而已。说实话,眼下发生的一切有点无厘头,但是也不得不承认,他觉得非常有趣。
于是他照着她的建议蹲下,小狗吐着舌头看他。“坐。”他小声讲,“会坐吗?”它在他身边转了个圈。“好吧,你还是不会。”他笑了,伸出手去摸它,这时听见快门的声响。
她弯起嘴角,走近几步,将尚未成像的空白相纸直接递给他:“保证好看。”
“谢谢。”他接过握在指尖,突然想起此行的初衷,问道,“对了,你知道这边有没有一家唱片店?”
她和他对视了几秒,忽然捂住嘴“啊”了一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直接跑进房间里。小狗也猛地站起,叼着球随她一同跑了进去。
晏羽略显困惑地起身,却没离开,他有预感她还会再出来。他的猜测没有错,只过了几十秒,她便又走出门,怀里抱着一块木质牌匾,看起来有点沉。她将牌子竖着立在门边,晏羽好奇地望过去,见上面写着三个字,“唱片店”。
“唱片店?”
“对。我就说今天没客人,原来是我忘记把招牌挂出来了。”
他先是愣怔且惊讶地微张开嘴,片刻,忍不住笑了出来,忍俊不禁道:“原来这里就是唱片店。那怎麽软件上是个英文名?”
“看起来神秘一点,吸引客户。”
他感觉自己被点到,但没觉得尴尬,而是依旧好笑,指向牌匾道:“那这个呢?”
“言简意赅,吸引路人。”她说,片刻,耸耸肩膀,“好吧,其实是一开始没想好名字瞎印的,後来懒得改了,但感觉也还不错。你说呢?”
“确实不错。”
她得意地一笑,扬起手臂拨开身後的门帘,邀请道:“要来挑唱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