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28。关于父亲
新的租借拍摄场地时间紧张,工作人员迅速搭建好器材後,演员们还需要熟悉走位和场景,真正留给拍摄的时间被压缩得所剩无几。
拍摄的场景是陈义铭与表哥丶母亲一起去监狱探望他父亲的戏份。
作为情感爆发的重点段落,这场戏要求陈义铭的情绪达到高度的张力,展现复杂的家庭关系。
徐礼饰演的表哥虽然戏份较少,但在这一幕中,他的存在是整场戏的情感支柱之一。
用默默地陪伴为陈义铭提供情绪上的支持,也为整场戏注入了一种无声的稳定感。
*
戏里,陈义铭强装镇定地走进监狱的接见室。
他坐在小窗户前,侧过头观察旁边同样来探视的人,有人情绪激动,有人面色平静,但无论是什麽样的神情,对现在的陈义铭来说都是陌生的。
因为他此刻的心情是陌生的,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复杂的情绪。
还不待他仔细感受,狱警的声音便从门後响起,清晰而冷硬地念出服刑人员的编号和姓名。
陈义铭下意识握紧双手,挺直身体,屏住呼吸,直到门口戴着脚镣的人迈出。
就是他吗?
男人看起来并不像陈义铭想象的那样颓废和消瘦,反而意外地干净利落,谄媚讨好地看着身旁的狱警,直到对方示意他坐下。
这是陈义铭第一次与自己的父亲对视——自他有记忆以来,也许小时候曾有过这样的时刻,但那段岁月已经太模糊丶太遥远。
“你来了。”男人的声音沙哑低沉,是成年男性特有的浑厚音色,比自己的声音更剌耳些。
陈义铭的喉结动了动,嘴唇翕动,不知道该叫什麽,叫爸?他没办法对着一个‘陌生人’叫出口。
“小兔崽子怎麽才来?”男人变了神色,左右望望,眼睛转来转去,“你妈知道你来吗?”
“知道。”一张口,陈义铭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如此沙哑。
他看着隔着玻璃坐在对面的男人,不敢注视太久,仅仅是瞥了两眼就垂下了头。
反倒是男人目光炯炯地盯着他:“都长这麽大了,我走的时候你还不大点儿呢。”男人回忆着,貌似感叹,有几分得意,“是老子的种,真像啊。哎,不是做爸爸的不去看你,是你妈不让我去,你要是埋怨也是埋怨她。”
陈义铭听着他喋喋不休地责怪自己的母亲,仿佛眼前这个自称是他父亲的男人,与他有着最至亲的联系,而一切糟糕的结果却全是那个辛苦把他抚养长大的女人的错。
每一个字砸进耳朵里,都让他感到割裂而陌生,不知为何被说得擡不起头。
在这个所谓‘父亲’的男人面前,他的头垂的低低的,仿佛对方会马上从玻璃的另一面钻出来一般。
那对于他来说将是噩梦一般的存在。
狱警的声音再次响起,提示探视时间即将结束,让双方尽快道别。
“你记住了吗?等我再过些年出来,你要来接我,给我养老。你也成年了吧?以後每个月寄点钱给我,你老子在监狱里受罪,你还能跟你那个缺德的妈一起吃香喝辣?”
陈义铭的头终于擡起了,猩红的双眼紧紧盯住这个本该是在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就在这一刻,他突然明白,自己为什麽一直低着头。
那是生存的本能——一种试图远离恶魔般人物的本能。
就像走在路上,迎面走来一个不服气的醉汉,在等待着那眼神交汇的瞬间——给双方提供一个足够的理由,一场即将爆发的冲突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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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头戏拍完,周潮鸣喊卡,让大家都休息一会儿。
徐礼看向目光沉沉,站在监视器後面的人。
周潮鸣脚下全是烟头,一包烟捏在手里几乎变形。
除了他以外,主演张河也垂着头,仿佛还沉浸在角色当中。
徐礼没有轻易上前打扰,走到角落里坐下,眉头不知不觉皱紧。
旁边的工作人员闲聊:“你看,像不像。”
“拿来我看看。”
他们一起看向手机里的照片,惊叹道:“呀,确实挺像的,尤其是眼睛和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