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不愿意。
他明明那麽笨,对我的感知却极为敏锐,他一直在逃离躲避我。
我不耐烦,就绑架了他,把他囚禁了半个月。
他动不动就哭,跟水做的似的。这般软的人儿,半夜还搞偷袭想闷死我,也不知道他哪来的狠意。早在学校的时候他就有咬破我喉咙的架势。
他太矛盾了,我都快怀疑他有两个人格了。我对他很感兴趣,我不打算放他走,我打算带他回北淮。
可最终他还是被林晏舟带走了,那个病秧子,拿我父亲恐吓我。
不可否认,我内心里是惧怕我父亲的,因为他兵不血刃的就害死我的母亲。我不知道他如果知道夏满的存在会不会用阴谋直接让夏满消失。
我不敢赌。
所以我放他走了。
我离开北淮时去见了他一面,我放下狠话说我一定会去把他抢回来。
可我被打脸了。
我此生再也没有去见他。
我一心想着夺权,想着掌权後把他抢回来。想着隐瞒,却还是没瞒过那个老狐狸。
我跟父亲大吵了一顿。
最後,他冷冷地望着我,“同心镯是杨家脸面的象征,你把它给一个男孩,你是在把家族放在脚底下踩!你的眼中还有没有家族!”
“父亲,杨家的脸面早在母亲死的那天就丢尽了!是您造成的!”我据理力争,“杨家人结婚看家世背景,没有爱情,那要同心镯有何用?它在杨家就是个羞辱,它在嘲笑我们每一个人!父亲,别把它当杨家最後的遮羞布了。”
父亲沉默了很久,一贯冷峻的脸上浮现出了浅浅笑意,他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你会站得比我还高的,孩子,高处不胜寒,我已经开始心疼你了。”
我现在并不懂。
但事实却是如此。
我善识人心又了解自己和家族,比他冷血还比他不要脸。我确实站到了更高的位置。
我竟然开始理解他。
我心中的那个男孩在时间的洗礼下已经不知不觉淡化成了一抹剪影。曾经的那些情愫不知道是压得太下还是已经消失。
我活成了父亲的模样。
我没有时间去想我的私事,我脑子里时刻绷着一条弦。周围豺狼虎豹,稍不注意,万劫不复。
好在有顾以安在我身边帮着我。
我曾经痛恨过他,因为我父亲害死他最爱的姐姐,他却无动于衷。
可他,却是父亲特意培养留给我的得力助手。
顾家从以父亲马首是瞻,变成了唯我马首是瞻。
我终归不是一个人。
我的父亲自退位以後,便老得非常快。在位期间他没有一日不紧绷,退位後一放松什麽毛病都出来了。
他日日住在疗养院,我很少去看他。
有一日去看他的时候,他正靠在床上低着头发呆。
我们相顾无言。
没过多久,我起身准备离开。
他叫住了我,“你该成家了。”
我说:“好。”
“宋家最近势头很好,也愿意依附投靠杨家。宋家千金宋清梦年纪也刚好,宜娶。”
我沉默着,似乎明白了什麽,“当初您选择母亲,真的是随手一指的吗?”
父亲沉默了许久,望着窗外,“顾家是老牌豪门,已有衰落之意。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顾家愿意投靠杨家,你爷爷也接受……娶你母亲,早已内定。”
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站立许久,我问:“父亲,您有爱过谁吗?”我又一次问了这个问题。
父亲低着头,看不清脸色。良久,他擡头,面无表情,“未曾。”
也对,现在说什麽也没有意义了。
我感到了莫大的悲哀。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