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师想了想:“当年,殿下脉轮被封印,强行打入轮回……轮回之苦,最磨心志……免不得……”
安禄山接话:“免不得唯唯诺诺,胆小如鼠,把仇人的徒弟当做救命稻草,甘心做他的跟屁虫?”
巫师轻道:“说起来,我们也该感谢这仇人的徒弟。若非有他,恐怕殿下早已被我等误伤性命,重入轮回。”
安禄山冷笑:“若变成这副模样,我倒宁愿他不再回来!”
巫师一惊:“陛下的意思……?”
安禄山不答,只道:“军师,你可有法子,在我身上,化出真龙幻象?”
巫师沉吟:“有些难度,只是做个假象,倒也可以……”猛地醒悟,“陛下莫非是想……那岂非是真正的谋逆!”
安禄山面无表情:“那就看他,是否识趣了。”
城墙上郁郁葱葱,一片绿意。生命的顽强,在于不论是多严密的墙隙,多艰苦的环境,都能生出希望。
暮春时节,到处开满白色的木槿花,经风一吹,满城飞白。洋洋洒洒,出了城门,映衬着蔚蓝的天幕,飞到翻涌的云端之外。
迟瑞骑着马,身後是十数名护卫军,前头又有那名叫黑蛰的巫师开路,沿途经过街镇市集。
行人见了他,便如见了鬼,躲避不及,诚惶诚恐。
这一段时间,他随军进入河西一带,最後跟着安禄山辗转定都洛阳。
安禄山从来不告诉他每次出行的目的与计划,只是让黑蛰陪着他,在各个城镇上游荡,敲锣打鼓,大肆宣扬太子的身份,美其名曰振奋军心。
“大爷,防身的兵刃要吗?”
“买一贴膏药吧?”
“炊饼——”
迟瑞目光落在这些小摊小贩的身上。
巫师道:“太子殿下想要什麽就直接拿。”
迟瑞摇摇头。
知道自己是妖之後,他就少了言语,刻意与衆人远离。
安禄山在洛阳设了专门的供给太子读书学艺的书院,随口起了个大气的名字叫太子学馆。
又着部下亲眷,凡有未开蒙者,均需前往陪读。
正经八百的陪太子读书。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
学馆由四位官员监管。主事是个是干瘦的长胡子老头。
迟瑞并不排斥读书,心里也清楚明白,安禄山那一声“太子殿下”里头,并没有太多对他的敬畏。他无非是把他当成个摆设,放在那里,始终没有真正信任过他。
午後散学,迟瑞坐在危墙的阴霾下,擡起头,迎着夕辉一动不动,如瀑倾斜的阳光在他脸上,勾勒出毛绒绒的金边。
巫师先前为游说他,说过各种荒唐的语言。
他说:这个天下,里头所有的一切,都你太子殿下你的。
他说:你是唯一的真龙天子,可以统治这片土地的人。
迟瑞拍拍自己身上的土,走出去。
旁边,马上有十数人如影随形的跟了过去,如同缀了个长长的尾巴。
几个小童追逐的跑出来,裆下骑着竹马在玩战争的游戏。
迟瑞的目光被吸引过去,站在远处静静的看着。
小童们嬉戏打闹,走街串巷。
迟瑞走出巷子,一个小孩扯着风筝迎面跑来。
他只顾得仰头看风筝,一下撞到迟瑞身上。
迟瑞弯腰,想把他扶起来。
马上有侍卫抢过来,凶神恶煞的拖走了那孩子,丢到外头去。
孩子吓得哇哇大哭,风筝线被扯断了。
侍卫朝迟瑞躬身行礼:“刁民已经被赶走了,太子殿下请继续随意走动。”
迟瑞:“……”拾起断线的风筝,想着不知道什麽时候才能还给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