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鹤继续追问:“发现尸体的地点难道没有留下一点蛛丝马迹?”
晁风道:“尸体被移过了。”他擡头,看了允鹤一眼,“你可知道,有哪些妖物擅长抽魂之术?”
“抽魂?”允鹤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妖类作乱,或施幻术,令人神魂颠倒俯首听令,或引杀戮,满足自身口腹之欲,又或噬魂,以助长自身修为。然则被噬魂者,肉身无损,是断不会七窍流血而死的。七窍流血,魂魄尽散,是生者被强行抽魂失败後才会呈现的死态。
“抽魂,不似妖术,更像是巫术。”
晁风点头:“巫族曾在殷商时期大盛,後被打压,近几百年来几乎绝迹。然长安异人集结,有擅巫术者亦不足为奇。”
允鹤单手托腮,想了想:“晁将军以为,长安城内作乱的并非妖祟,而是巫者?”
晁风冷笑:“若无妖祟,何来幻音笛?”
阿肥插嘴:“他的意思是,人和妖相互勾结了。”
允鹤笑了笑,这个想法倒是印证了他内心的猜想:“然则不管人也好,妖也好,作乱终归是要有目的的,抽魂的目的又是做什麽?”
晁风握紧了手中的龙纹长刀,一字一顿:“制阴兵。”
“长安城看似平静,却未必没有包藏祸心之人,伺机而动,密谋造反。”
允鹤摇头:“我不管朝政之事。不过,倘若真有谋反之人,杨国忠便是首选的。”
晁风眼角的肌肉一跳:“何以见得?”
允鹤摊手:“舆论。坊间处处传言,杨相国权倾朝野,声色犬马,荒淫无道。单看杨妃八百里加急的荔枝,虢国夫人游春盛况便知,奸臣当道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了。”
晁风沉默,许久才长身立起,一提手上的长刀:“不足为据!”他擡手做了个提衣摆的动作,才发现身上并未穿衣,“龙武卫职责乃守护大唐,不论是与人勾结的妖,还是与妖勾结的人,均不会放过!”他语声顿了顿,“此处有我,你大可回去了。”
“回去?”允鹤也站起身来,奇道,“我回哪去?”
“从哪来便回哪去。”
允鹤摇头:“那可不行。我只听我师父的话。我师父让我来长安守住……”
阿肥咳嗽一声。
允鹤继续说道:“如今长安城皇气虽盛,却已呈衰竭之象,我师父让我留在长安城守住大封,我便不能走。”
“当年大唐皇帝定都长安,李国公便曾批,长安城二山环绕,地脉虽灵,却容易生出二龙抢珠的困境。之所以百年来相安无事,一是魏征降龙,致使作乱黑蛟伤了元气,二是我师父置于长安皇城底下的保皇大封。如今封印期限将至,当年为魏征所伤的黑蛟料想也差不多要复原。一旦大封被破,皇城风水逆转,你自甘封印神力守护的一人一城,怕也守不住了。”
允鹤目光澄澈,一口气说完所有的话,毫不保留。
阿肥急起来:“他一个不相干的凡人,你和他说这些作甚!”
允鹤伸手摸了摸阿肥的脊背:“晁将军是朋友,不是外人。”
晁风:“……”
允鹤说完话,轻松了不少。他长吸一口气,对着晁风拱了拱手:“如果今晚不能把那妖的藏身之处找出来,那些少年就危险了!晁将军,要麽与我合作,要麽分道扬镳,就此别过。”
他说完,纵身一跃,轻飘飘落入地面。
长安地界甚广,妖物身上尚有妖气可寻,然要搜寻隐藏的擅巫术者那便真是如大海捞针。
允鹤言辞洒脱,落地之後,却暗暗头疼,适才不曾察觉,那屋脊之下延伸开足有百里的庭院,里面亭台楼阁,一草一木皆不似寻常人家所有。
这龙武卫禁军统领,竟一点都不上当。
允鹤硬着头皮走了几步,所幸这庭院颇为清净,似乎没什麽人。
阿肥蹲在他的肩头上:“那个军头没跟来。”
允鹤不作声。
阿肥继续嘲道:“你想论交情,可惜人家不理你。”
允鹤不说话,随手折了根桃枝,准确堵住了阿肥这番事後诸葛的哂笑。
在庭院里转了数圈,允鹤焦躁起来:这院子到底什麽用途,道路左拐右拐,就是没个尽头。
地面突地一震,像是被一个极沉的音浪撞上了,微晃了晃。
允鹤马上察觉到了:“什麽声音?”
阿肥左摇右摆:“方才地面……似乎震了一震。”
空气中渐渐蒸腾出一阵淡淡腥气,半空中,一轮皎月悄然染上抹嫣红。
嗡,地面又是一个震动,四周景物都像漾起了波纹,一晃又恢复原貌。
一个佝偻的身影匆匆字亭台一角走出来。
没走几步,又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