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瑞五官皱成一团,双手捂紧了嘴巴,堪堪忍住没把药当场吐出来。
允鹤被他的表情逗笑了:“这是驱寒的,加了生姜进去浸泡,有这麽难吃?”
迟瑞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这枚药丸咽下,不住轻吸着气:“好辣……”
被这辣味刺激,他额上起了一层薄汗,几缕乱发贴紧了额头。
允鹤笑道:“辣才好呢,出一身汗驱走寒气。”递过去第二枚药丸,“再来一颗?”
迟瑞下意识往後躲了躲。他不敢说不吃,低声道:“能不能……缓一缓……”
允鹤笑起来:“这颗药丸与刚刚的不是同一类。昆仑虚上没什麽可吃的,我们平日修行,便只以丹药为食。味道虽不好,但却是饱腹的。”
迟瑞听说,这才从毯子里伸手,接过药丸,犹豫良久,似是在为自己打气,猛地的把药丸塞进嘴里,也不敢嚼,直接咽下去。大有英勇就义的感觉。
允鹤看他的反应着实讨喜:“苦吗?”
迟瑞违心应道:“不苦。”眉头却仍是拧着的。
“允鹤哥哥,你以往……就是吃这些……?”
允鹤眨眼,故意垮下脸:“是啊,很无味是不是?”
迟瑞深表同情的点了点头。
允鹤强忍着笑,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拿出个两寸来长的琉璃玉瓶,里面装着半樽胭脂色的玫瑰膏子。
“这是之前在长安城里剩下的,不知为何还带在身上,刚才去翻东西的时候就发现了。”他倒出半盏,就着水冲开了,递给迟瑞,“喝几口,去去苦味。”
迟瑞双手捧着个白瓷盏,轻啜着里面的玫瑰香露,馀光瞟在竹墙的挂画上。
“允鹤哥哥,画上的打扮……好看……”
“好看吗?”允鹤回眸看了眼挂画。“那不是画。是我当年道法初成之时留下的一缕灵气。”
他擡手,一缕流光从画上飞回。画上人像瞬间消失了,留下个空白的卷轴。
允鹤身上的道袍生出繁复的银丝暗纹,发尾渐而增长及地羽冠高束,衣着打扮与适才画中一模一样。
“这身打扮,难道不会让人觉得太过孤冷,没有人情味?”
迟瑞不住打量着他流云般素白的道袍:“嗯……有一点……”
允鹤笑起来,忽道:“其实,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迟瑞点头:“好。”
允鹤半蹲在床前,单手支着下巴,半肩的黑发旖旎散落:“你愿意跟着我,守着我,可是因为我有能力护你?倘若有一天,我失去了保护你的能力。甚至,我只是一只野鹤,要你来保护我呢,你可愿意?”
迟瑞不假思索:“当然愿意……只要是你……不管变成什麽……”
允鹤微眯的眼睛呈现出一弯漂亮的弧线:“这麽说,哪怕我没有法力,甚至无法维持人形,你也会陪着我重新修炼?”
迟瑞毫不犹豫的点头:“嗯!”
允鹤眼底的笑意如大圈涟漪漾开:“那就这麽说定了。”伸手与迟瑞击掌互握,“若我此生不复人形,你就陪着我重新修炼,此诺!”
迟瑞听得他後半段话的内容,方才明白他问题的真正含义。握住他宽大的手掌,一时间各种滋味涌上心头。
若要他陪着允鹤重新修炼,他自然是愿意的……
然而千年道行,是何等珍贵……
迟瑞纵再不懂修行,也知道他这身修为的来之不易:除开悟性丶灵慧还要有机遇和漫长岁月的积淀……
一瞬间的心痛与惋惜难以言诉,迟瑞轻声唤道:“允鹤哥哥……”
允鹤已坐到蒲团之上,替他重新裹紧毯子:“睡吧。压一下汗,病就好了。我得服药调息养气,或许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陪你说话。”
迟瑞点头,侧身蜷在被窝里。他不敢完全睡过去,不时睁开眼睛,去看坐在蒲团上安静打坐的允鹤。
直至看到他真正入定,身上有白烟袅袅升起,方才安心下来,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