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巴掌下去,脸上定会留印子。
如今眼前这个人,可是当今国师的司晨,在国师这两字仍在的时候,他绝不能落下把柄。
压低嗓门:“你说的可都是真话!”
迟瑞以为他的巴掌要下来,闭紧双目,仍不忘点了点头。
迟珏咬牙切齿:“你真他娘的是个败家子!祸害!迟家産业你就这麽转手送出去!你,你!你简直……”他一把把迟瑞推出去,恶狠狠道,“你简直就是个呆子!”
迟瑞听得他骂那一声祸害,脸色瞬间白了:我又做错了……
他这样想。
我总是……总是让他生气……让爹娘生气。
为什麽允鹤哥哥却从不骂我?
我……什麽也做不好……允鹤哥哥,说不定也已经不喜欢我了,他只是,只是……他是天上的神仙,所以不与我置气。
念及此处,迟瑞心中一凉,眼神彻底灰暗下去:“允鹤哥哥……他……也讨厌我了……”
迟珏本想骂他几句出气,不曾想他忽然就蹦出这麽一句:“……”他深谙自家弟弟自幼便是全无主见,又唯唯诺诺,与傻子无异的一个人。
他说把银子捐出去了,那倒真像是他会做的事。
古董店老板本想推销一笔买卖,却莫名看了一出戏,眼下真是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迟珏眼珠子转了几下,忽盯住了他腰间的钱袋。
迟瑞察觉到他目光炽热,把钱袋抓紧了些。
迟珏冷哼一声,那里头若没有银子,这小傻子何必紧张。没想到几年过去,这蠢材弟弟也学会撒谎敛财了。
“袋子里装的是什麽?”
“没……没什麽……”
“没什麽?”迟珏不等他反应,伸手去夺。
他手劲比迟瑞大多了,一下就把钱袋上的系绳直接扯断。
迟瑞忙道:“不……不可以的……”
迟珏直接把钱袋打开,里头厚厚的一沓银票卷成卷,数了数,足有两千多两的数额。他拿着银票,在手上敲了敲,冷笑:“国师府的油水很足嘛,光零花钱就有这麽多。”
迟瑞急起来:“……这……不是我的……”他着急想把钱袋要回来,“这是……允鹤哥哥暂时……放在我这里……还给我吧……”
迟珏冷哼一声:“暂时放你那里?你倒是会编谎。你不是不在意银子吗?你不是打算把迟家産业都转入我名下吗?怎麽这会又格外紧张起来?”
迟瑞急得满脸通红:“可这……不是我的……”
迟珏把银票往自己怀里一揣:“给他当司晨,你月俸多少?”
迟瑞怔住:“月俸……?”
迟珏眸子微眯,捏住他的下巴,粗糙的手指磨得迟瑞脸上生疼。
“你连自己月俸多少都不知道?难不成你白给他打工,连银子都不要?还是说他故意诓你,不给你发工钱?”
迟瑞用力摇头:“不……允鹤哥哥当国师……才……不久……他,不会在意这些的……”
迟珏冷笑:天底下就没有不爱财的人!这小傻子也不知是真傻还是故意编谎?瞧他那个模样,跟小时候倒没什麽两样,多半也扯不出什麽大谎来。倒是那个国师,早些年就是个骗子,这会子又带了只妖鸟,多半是把这蠢材弟弟骗得团团转了。
他今早故意伸手去抓鸟食,实则已把在边塞偶然得来,一直藏着防身用的两包毒药全数混在里头。
再过三日就是月底,这些鸟死光,国师少不得倒台,到时候这蠢材弟弟作为国师的司晨,定也脱不了干系。
两千两银子是少了点,然则换个小地方,也能够耗上个一两年。
眼下得想法子脱身,总之长安城,是不能待了。
思虑再三,他缓了脸色,走出古董店,扬手道:“你先回去吧,我自己随意走走。”
迟瑞眼巴巴望着他手里的钱袋,还要开口继续讨。
迟珏瞪眼瞧他:“怎麽?还怕我不还你了?!小时候你拿我家多少东西,我可曾说过你一句?我是你兄长,借用一下你的东西又如何?”
迟瑞默然,不敢做声。
从小到大,迟珏从他手上抢走的东西,就再未还过。
迟珏挥手:“还不走?!我说的话不管用是吗?长兄如父这一句,你可知道?!”
迟瑞用力抿紧了唇,看着迟珏的身影渐渐走远,终是转头,往国师府的方向原路返回。
从小到大,他都是这般,去哪都嫌他是累赘,从来不愿带上他的。
一夜雪积得太深,国师府内的丫鬟小厮们打扫许久,才把门前的雪都清了。雪人却仍是留着的,东一个西一个,恍若摆了个阵。
“呼……总算把大门给弄干净了。”一个负责铲雪的小厮把铁铲往身侧一丢,蹲坐在门槛上。
另一人拄着扫帚:“哎,你别说,这麽看咱大门口,还真挺好看的。都是咱堆的雪人……”他话音未落,一个衣衫破旧,头发蓬乱的男子从远处急赶过来,一下撞到个雪人身上。
雪人破他撞散了,碎了一地雪沫。他人也直接扑到在雪中,用手肘撑着地面,踉跄爬起。
小厮看到雪人被撞坏了,气得跳起来:“哎哎哎!什麽人!走路不带眼睛吗!这可都是当今国师,欣赏过的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