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道:“我倒不急,不过感染了点风寒,我媳妇说让我去春草堂买碗药茶。我说这不是正好有现成的麽,还可以省几个钱。”
长者又道:“哎,我听说这郎中,是神仙下凡,厉害着呢!甭管什麽瞎子聋子瘸子,一经他手,少则一刻,多则半天,马上就好。”
年轻人质疑:“真有这麽灵验?那岂不是比宫里的御医还强?”
原本排在队末那中年人生气了,回过头低声叱道:“住口!神仙也是你们议论得的麽!这神仙治病厉害,是我亲眼见过的。当真是有真本事的人!”
年轻人有些不服气:“我说说怎麽了……”
那长者忙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多话。
中年人又重新转过头去,口观鼻,鼻观心的默默看着手里的花,一脸虔诚。
允鹤拉着迟瑞,往队伍前头走。
只见队伍尽头处,用白布搭了个棚子挡风,留下个仅容一人进出的门。
门并不是封死的。
从门外可见里头一张长凳,也用白布覆盖了,上面端坐着这个其貌不扬的中年人,一身直裰,戴了顶缁布冠,颔下三缕长须,倒颇有几分医者的气质。
他面前放了一张短桌,上面只有一瓦盆清水,水极浅,里头放着几块鹅卵石。
但凡有人要进去,他便会先叫号,接过患者手里的花,随意挥动几下,象征性的蘸了蘸水,再交还给到患者手中,耳语几句,令他将花带回。
这个治病的过程极快,进去的人通常前後不到半盏茶时间的就能出来。
出来的时候手上仍拿着进去时的花,低头不住嗅着,便似那花忽然有了什麽魅力一般。
允鹤记得贵明提过,这郎中是以花为媒介治病。站在门外,确实没感觉到什麽妖气。
恰逢此时,一个穿着富贵,身缠绷带的公子哥儿,手里捧了枝双色牡丹,由家仆擡着过来。
双色牡丹不是时令应有的花,且品种异常名贵。
那人插队进去,里头很快传来争吵之声。
只听那郎中到:“李公子并未拿号,不是我的病人。况且这花太过名贵。老夫只收寻常花朵,似这种名花,是不收的。”
李公子申辩道:“你只说要花,我这双色牡丹怎麽不是花了?!老子插队也是後面那人心甘情愿的,他都没意见,你就不要叽叽歪歪了。”
郎中道:“老夫云游至此,分文不取与人看病,是为积德,救世间一切深陷苦海之人。公子并非贫苦人家,所以不符合老夫看病的要求。”
允鹤在门外略听了会:这麽看来,那郎中倒是清高。
迟瑞忍不住叹道:“这位大夫……真……是个好人。”
阿肥嘀咕:“妖里妖气,算什麽好人!”它蹲在允鹤肩膀上,又难得说得极为小声,近乎耳语。
允鹤侧头看它:“你说那郎中妖里妖气,何以见得?”
阿肥低声道:“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看他不顺眼!”
允鹤不语:确实,明明应该是一件好事,不知为何,站在这里看了却令人觉得不舒服。
阿肥又道:“走吧,别看了。待在这里看那人装模作样也恶心。”
允鹤算了下时间,也近乎晌午了。他在集市买了大块鹿肉,又买了炭炉,铁叉丶火石一物。
租下条画舫,令船工将长安城一带小吃每样挑一点买了来,尽数搬到船上,又找个会吹笛子的清倌人,坐在船头吹笛。
他带着迟瑞,背着阿肥登上画舫。
一路绕着灞河游船出行。
他让船上小厮将买来的小吃点心一类均摆到一张案几上,又取炭炉生了火。
小厮只当他是怕冷,因此生炉子取暖,忙道:“公子,咱船上暖炉,手炉脚炉一应均是有的。”
允鹤笑道:“我不怕冷。”又问,“你们这里可有铁网?借我一个。若有猪油豆酱芝麻这些,也一并拿来。”
小厮一一照吩咐取来。
允鹤将铁网架在炭炉上,道:“你们都下去吧,我们不需要人侍酒。”
小厮们乐得自在,拱手就散了。
迟瑞先前在码头搬货,常见监工们闲来无事,便是这般架了炉子问渔船要鱼来烤着吃,看他这个架势,料想他是要烤肉了,忙帮他把铁叉子递过去。
允鹤笑起来:“还是小瑞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