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迟瑞疼得冷汗淋漓,迷糊中感觉有人抱着自己,眼前骤然一亮,便看到李庭瑄那张带血的脸。
他无声张了张嘴,似想说什麽,却始终没有力气。
杨国忠目中全是寒冰,唇边挂着的却是笑:安禄山的旧部,冒死把这人救下来,无疑是坐实了他的推论。
他略略擡手,正思索着该如何处置这两人,既可以立威,又能一泄心头之恨。
明台下匆匆赶来个身着官服之人。
那人径直走到李庭瑄身侧,用仅有的一臂将他拉起。
李庭瑄适才被白象这麽一踩一击,浑身骨骼都断了好几根,再被那人这一扯,半扶着迟瑞的手顿时脱力。
迟瑞身子重新摔回地面。
落地的瞬间,他听到那独臂人颇为恼火的对李庭瑄耳语了一句:“你这出苦肉计,使过头了!”尔後,那人扬声,“杨相国容禀……”
之後的话,迟瑞便都听不到了。
意识模糊间,他看到李庭瑄的身形离他越来越远。他想擡手去拉,浑身上下却提不起一丝力气。
他恍若记得那三个字——“苦肉计”……他想追上去问他原因,却根本无法挪动半分。
四周越来越来暗,越来越黑。
一切光影与声音都离他远去。静到极致,他看到无边的黑暗当中两个打扮奇特的人,缓缓向他走来。
华清宫静室内,暖意融融,檀香袅袅。
李隆基正率一衆人埋头抄经。准备收集九百九十九手抄经卷,在祭台上焚化,以显心诚。
连日来茹素,让他面容憔悴了几分。杨玉环跪坐在一旁,仔细帮他磨着一方墨。不时出声赞道:“陛下的字写得真好。”
李隆基微微一笑:“许久不写,手生了,倒不及年少时。”他扬声对允鹤说道,“国师以为,朕这手字如何?”
允鹤自堆满经书的案桌上擡首:“抄经旨在心诚,字好字坏都无所谓。”暗叹口气:抄经理应心如止水,似这样只顾谈笑的,抄了也无益。
晁风拿着十来份已抄好的手稿送到允鹤案前。
隔了有会,太子李亨默不作声走上来,交了数十份手稿,字迹工整,皆是蝇头小楷。
允鹤逐一整理了这些手稿:“太子殿下有心了。”
太子李亨早年戎马建功,曾在大漠摸爬滚打许多年,面容颇显苍老,远不及永王李璘,寿王李瑁年少俊朗,人却十分内秀。
低声道:“若能保国运,都不算什麽。”
允鹤眉眼当中带着融雪的温度:“抄经只是一个形式,一国之运,更多在黎民百姓身上。”
李亨颇有认同:“民贵君轻。”
允鹤换了卷经书,递过去:“是这个道理。”
李亨擡手接了,轻道:“谢国师教诲。”
允鹤略略扬眉,相比起其馀的皇子,他更喜欢这个敦厚隐忍的皇太子。
李亨心中有所忌惮,不敢与允鹤有太多言语,简单交谈几句便重新回到座位上去。
他储位艰难,受尽了杨国忠的排挤,因此也不被李隆基待见,好几次差点被废了太子,故而诸多事宜均是小心谨慎。
李隆基咳嗽两声。
杨玉环将李隆基所抄经卷逐张铺展开,放在地上晾干,听闻他的咳嗽,忙奉茶过去:“陛下抄累了,先喝口茶歇息一下。”
李隆基放下笔:“国师,依你之见,此次祈天可否保我大唐基业长久不衰?”
允鹤在抄好经卷逐一放置号码牌:“要保江山国运,遵循天道,祭祀宗族是一方面。勤政……”他话未说完,一股温流冲遍全身,左肩头大亮起来。
净室之内有大片金光闪逝,晁风讶然擡头,看到允鹤左肩魂火复燃,璀璨夺目,带动身上其馀两盏魂火在他後背形成一个白鹤亮翅的光影,仙气盈动。
“你……”
允鹤骤觉体内力量大涨,浑身上下有说不出的舒坦,心头却猛地一跳!
他这盏魂火与迟瑞的脉轮已融为一体,如今魂火竟自行飞回,唯一的可能就是,对方已经散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