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宫娥们今日看了允鹤一场表演,对他既是仰慕,又是憧憬,此刻看到他毫无架子的帮忙收拾盘子,止不住的好奇,都过来围观,反倒把自己的活计给耽误了。
李庭瑄把册子交个这里的一个掌事宫娥,又嘱咐她千万仔细,这才跟着允鹤往怡景阁里去。
迟瑞自行洗了手。
三人一鸟围坐在张小桌前。
桌上的菜肴已经有点凉了。
传菜的宫娥问道:“国师可要叫人把饭菜撤了重做?”
允鹤看这满桌宴席,均以金银作餐具,上面菜肴极其丰富,一道药膳花雕茯苓蒸鹿肉乃主菜,其馀又有热菜十二道,凉菜八道,不由皱了皱眉:“我们不过三个人,这里东西,会不会太多了点。”
旁边,阿肥一脸郁卒:“还有我……”
允鹤漫不经心:“加你便算四个,也是多了。”
宫娥忙道:“这桌宴席,是皇上和贵妃娘娘钦赐的,还有甜品三巡,御酒一壶。”
宫里的赏赐,以数目取胜,不切实际。
允鹤有些不悦:前几日的大雪,怕是坏了一年收成。此处不比国师府,可以招呼大家坐下来一起吃饭。这桌饭,多半是要浪费掉。
李庭瑄看他眉心微锁,心事重重的模样,只当他嫌饭菜放久了,不好吃。
“菜凉了,撤回去重做吧。”
允鹤擡手拦了:“不必。”一瞬,他眉间的刻痕消去,转为抹淡淡的笑容,“也不是太凉,重做太麻烦了,就这样吧。”他给李庭瑄倒了杯酒,给迟瑞倒的却是一种淡青色的液汁。
迟瑞小抿一口,是略温的梅子汁。
有宫娥执了酒壶,上前倒酒,被允鹤挥手屏退了。
“我们自斟自酌,这样更有趣些。”
宫娥又问:“国师可要奏乐?”
允鹤连连摆手:“罢了,闹了一整日,还是清静些的好。你们退了吧,赶紧去吃饭,不用在这里候着。”
一衆宫娥垂首应了“是”,却并未全部退出去,仍留下两个梳高髻的宫女,一左一右随时听吩咐。
允鹤知道宫中规矩繁多,也不强求,给李庭瑄倒了杯酒,笑道:“这酒定没有昨晚的好。”
李庭瑄看到左右仍有随侍的宫娥,咳嗽两声:“国师说笑了。”
他惦记了允鹤适才眉心锁紧的表情,有心取悦于他,又道:“皇上赐宴,宴分三级,下为‘韵宴’,菜鲜肉肥,羹药柔滑;中为‘诗宴’,翅羹多汁,玉盘上餐;上为‘文宴’,金碧集聚,鹿以肉鲜。此处设的乃是‘文宴’,可见皇上对国师相当赏识。”
允鹤单手撑着头,哂笑了声,筷子随意扒拉着面前的一盘金玉满堂。他把蛋黄挑出来,放到迟瑞碗里,却是对李庭瑄说道:“这几日辛苦你了。真没想到,琐事这麽多。”
李庭瑄观其色,听其言,便知适才那番话并未让他心情好转,略感失望。转念一想,他是个连爵位都看不上眼的人,这点赏赐算得了什麽,暗悔自己失言,淡道:“这些算是简单的。谈不上辛苦。”
阿肥今日在一衆灵鸟面前露了把脸,前几日失去大群小跟班的悲痛之情得以大缓,兴致勃勃道:“允鹤,你今日可曾见我在天上飞,速度可快?我连孔雀都追上啦!”
允鹤“嗯”了声:“你若真历劫成功,羽化蜕变,莫说孔雀,今日这一衆灵鸟见着你,都是要避让三分的。”
阿肥听得这话,想起日後百鸟来朝的画面,顿觉心潮澎湃,又想到历劫需得潜心修行,这些俗世的吃喝就完全不能再碰,心情难免郁郁,一时间难以权衡。
允鹤在一大盘鹿肉当中挑出块肉脯夹给迟瑞:“你气血皆虚,鹿肉培元气,要多吃点。”
阿肥迅速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我也需要补身体,正好也得多吃点。”
允鹤见它这几日郁郁寡欢,此刻方才有食欲,倒也不拦着,又给李庭瑄舀了碗汤:“还是温的。”
李庭瑄一怔,忙擡手去接:“不牢国师动手,我自己……”
话未说完,忽然发现允鹤递汤的手猛地一抖,油腻的药汤汁泼了他一手都是。
李庭瑄一惊,已有随侍的宫女递上来擦手用的绢帕。
允鹤伸手抓住块绢帕,眉心迅速聚拢,脸色已经变了。
他把汤碗往桌上一放,掌心握紧成拳,撑住桌面,肩头处又是不经意的一抖。
这一次,他已有心理准备,动作幅度比之刚才要小很多。
李庭瑄看得分明:“怎麽……”
允鹤眉心刻痕加深,本能应声:“蛊母……”又马上打住,摆摆手,站起身来,“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今晚小瑞留宿此处,麻烦你多照顾。”话音未落,人已又走出七八步之远。
李庭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