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越来越多,最後聚形成为一颗大脑袋,与铜鼎的巨兽无异。
“当日殿下受奸人迫害,被强行封印了龙力丶消去记忆送入轮回。我等你百年有馀了,殿下。”
迟瑞双眼发直,跪在原地。眼前这画面诡异十足,他却忽然觉得没什麽值得恐惧的了:我也是妖……
他心里不住喃喃,甚至想哭。
原来,跟中毒是不相关的……而是我本来就是妖怪……
看到安禄山的化身,李庭瑄脸上血色登时褪尽:“饕餮……!!”
安禄山的幻形一闪而过,又化出人形,眯着眼睛看了李庭瑄一眼,却是对迟瑞说道:“太子才是真正的龙子,如今江山落入他人之手,还请太子亲征,一雪前耻。我等誓死效忠!”他这话一出,身後如山洪般的黑甲兵全部涌出来,齐声高呼“嗷呜——”。
迟瑞本已打算自暴自弃,听到他说要夺江山,又猛然惊醒:“不……不可以……”
他摇头:“我,不要……这个江山……”
安禄山眸子一暗,目光凌厉起来:“殿下被困于凡人躯体久了……”
迟瑞咬牙,安禄山虽称他为“太子”,然则这个“太子”的意思是否尊他为主,他却完全不知。
安禄山逼视着他。
即便认定了自己是妖,迟瑞仍是感觉到害怕,寒意倏然一紧,化成战栗的恐惧,引领着他的目光猛然擡起。
而後,这种极度的恐惧又让他愤怒,他想要站起来,想要笃定大声的告诉眼前这人:我根本不想要什麽江山社稷!我只想要我自己想要的东西,你们凭什麽来替我做决定!
然而他不敢。
这股怒气到了喉咙,就怯了。他害怕若仅凭他一人提出反对,引发群情汹涌,无法收拾。
他只知自己是妖,却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能力,他不想要被他们一拥而上咬死……
关键是,他还是想去见见允鹤。
哪怕只能远远的,偷偷的看一眼。
他想着他的梅花,和他新酿的果酒……他想要守护他,让他活着,自由,轻松……
所以,他要结束战争。
迟瑞深吸口气:“……好。”他颤声应着,慢慢从地上站起,“我……随你们……亲征……”长风吹过,他披肩的长发散开,萦绕着他单薄的身体,看上去悲伤而又无奈。
安禄山一怔,有些诧异的看着这少年,退开两步,仔细端详着他的脸。
巫师轻轻擡起衣袖,收起他苍白的指间缠绕着的毒蛇。
那蛇细得宛如一缕柔丝。
蛇身完全透明,目光可以毫无阻隔地穿透它的身躯。没有骨,没有血。若不是那发着微光的眸子,任何人都会将它当成是玉石雕成的饰物。
然而这条蛇的蛇头却是高昂的。
刚才,只要迟瑞再多出一句拒绝的话,这条蛇就会蹿到李庭瑄的脖子上,作为胁迫。
他似乎比安禄山更懂得威胁人的道理。
胁迫他亲近的人,比胁迫他本人更为凑效。
李庭瑄已从适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迟瑞的回答,又令他重新怔住。
他不相信,这安静乖巧的少年,居然点头同意了安禄山近乎疯狂的想法,且答应他亲征。
如今王师当中,最有力的一支队伍,应当就是晁风所率的龙武卫。
如果国师在成都,那必然是和晁风站在一处的。
这两人均与迟瑞相熟。
纵然是妖,也很难做到一瞬间转脸无情,站到敌对面上。
李庭瑄目不转睛看着那少年,总觉得不可思议。
巫师面露喜色:“殿下已答应亲征,陛下……”
安禄山摆手,脸上极为阴沉:“殿下累了,让人先送他回去。”
谷底的阴兵再次退走。
迟瑞被李庭瑄带回到马车内。
巫师跟在安禄山身侧,小心揣测:“陛下似乎不太高兴?”
安禄山冷声道:“你觉得我应该高兴?”
巫师道:“殿下虽未掌握使用法力的方法……”
安禄山打断:“此人,你觉得可夺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