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下定决心,从枕头底摸出藏了许多日的剪刀,赤脚踩在地上,居高望住Charles。
有人生来高贵,就算闭着眼睡着,被苍白的月光泼了一身,也依旧如此。
梁天宁缓缓蹲下身,分开剪刀的两刃,抵上Charles的脖子。
只要用力将剪刀合住,甚至只是用一边的利刃飞速划过,都可以让这无休止的折磨走向终点。十分简单快捷的办法,只需要短短一瞬。
他甚至在白昼里刻意地悄悄打磨过剪刀,锋利无比,万无一失。
迟疑好久,他的手却开始抖动。Charles这一日不知为什麽睡得格外沉,自始至终没有醒来迹象。
剪刀抵于Charles的锁骨,梁天宁却迟迟不肯下手。一人清醒一人沉睡,时间在这样安静的僵持里流逝。
直至一向不讲梦话的王子突地梦呓,头向一侧一歪,梁天宁来不及躲闪,眼睁睁看着他锁骨上方留下一道血痕。
他慌张收手,爬回床上,背对落地窗躺下,将沾了血的剪刀藏回枕底时,如鼓点一样的心跳都还未能止息。
Charles转头的那一瞬,他竟惊到失神。也在同时明白过来,他其实根本下不去手,就算Charles恶贯满盈,他都依旧不忍心放他去死。
世上惟有一种感情可以障目,梁天宁感受过,不可能不知道。
所以活得清醒的人最痛苦,他因为这种清醒饱受煎熬。
挣扎间,他听见身後传来动静,似是躺在地上的人缓缓坐起了身。梁天宁呼吸都暂停,不知道Charles如果睇见那一道离奇血痕,会不会第一时间怀疑到自己的身上来。
被人从身後拥个满怀的那一刻,梁天宁近乎惊出满身的冷汗。Charles的脸同他贴在一起,脖颈相触,他感受到那一道正汩汩流出的热流。
而後恶魔的低语在耳边响起:“我知你对我都有情,不舍得下手。”
梁天宁成身都僵住,血液仿似刹那间速冻——
原来Charles其实一秒都不曾沉睡过。他早就醒来,在漫长的犹豫时间里,陪自己演过一整出戏。
那一下如梦呓般的偏头亦是他自导自演,他一定是不知道自己将那把剪刀磨至多锋利,他但凡再多偏一寸,那片刀刃可能就不留情从他的大动脉划过。。。
梁天宁瞬息恢复平常语气,但仍未从後怕中脱离,呼吸的尾音都有一丝不易被察觉的轻颤:“原来你醒着。对自己都狠成这个样,你真是好可怕。。。如果我真的动手,你是不是都准备好後手,一旦你出事就要了我的命,让我做你的陪葬品?”
Charles松开他,越过他身,从枕下抽出那把沾血的剪刀:“你如果可以狠下心动手,我就认命。只是你杀了我,也永远走不出这间屋。我不舍得你陪同我一起去死,但我在天上望住你,一样不甘心你在我死後同其他人一起过得快活。”
梁天宁未再转身,双眼刺痛,撑不住眨一下,就挤出两行泪来。他哀叹般开口:“我怎麽从前没能够睇出,你其实一直都是个疯子,Charles?”
他的下巴被人钳住,强行扭过脸,Charles两指蹭过颈间,将温热的血涂在他的唇上,而後吻下来。梁天宁躲不开,只能承住。
他曾经走过一段长路後将感情深埋,却从未想象过原来感情尚未开始就被杀死是这般滋味。同盛放在他与Charles唇间那朵血色的花一模一样,充斥着令人作呕又难过的锈味。
Charles放开他的唇,又一寸寸吻净他脸上泪痕,最终落上额头,似个虔诚偏执的信徒。
他讲:“我敢承认自己是为了你疯了,那你敢不敢承认你其实也一样中意我?”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