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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天光渐渐收束。
不知不觉间,地平线上最後一抹橘黄色的馀韵,也被悄无声息降临的夜幕吞噬。
麻醉药效退去之後,程安然从昏迷中悠悠转醒。
出于特殊关照,医院直接安排了顶楼的单人套房。
此时病房里黑漆漆一片,并未开灯。
透过门板上的玻璃,走廊里微弱的灯光照射了进来,隐约能看清房间的轮廓。
程安然睁开眼。
随着麻药劲过去,一股後知後觉的痛感从掌心传来,令她有些不适。
四周静悄悄的,似乎没人在。
程安然动了动干裂的唇,尝试着喊了一声:“妈?”
“醒了?”
一道温和清润的嗓音从旁边的沙发上传来。
不知是不是疼痛延迟了反应能力,冷不丁听见这道声音,程安然着实愣了半晌。
顾砚书站起身,借着走廊黯淡的光线,摸黑走到床头边。
“要开灯了,稍微挡下眼睛。”
程安然刚想应好,眼前忽然覆上一只手。
温热柔软的触感顺着眼下皮肤传遍四肢百骸,一瞬间,仿佛连痛觉都消失不见。
咔哒——
伴随着开关按下的声音,整间病房立刻亮堂起来。
又等了十秒钟,顾砚书才把挡在她眼前的手拿开。
适应了光线之後,程安然慢慢睁开眼睛,只是脑子还有些迟钝。
她看着这个本来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愣愣地发起呆来。
对于她探究的眼神,顾砚书似乎毫无察觉,先帮程安然把病床摇起来,然後俯身从床头柜里找出一个纸杯,去饮水机前接了杯温水,插上吸管,再转身走回来。
“先喝点水。”
“……谢谢。”
右手裹着纱布动不了,程安然迟疑了下,换左手去接杯子。
谁料顾砚书却躲开了她的手,视线扫过她手背上的吊针,温声道:“手不方便就别动,这麽喝吧。”
程安然:“?”
垂眸看着递到自己唇边的纸杯,程安然耳根一热,顺着那条手臂缓缓往上看去,对上那双黑沉沉的眸子後,抿了抿唇,没再说什麽,低头凑了过去。
这是她有史以来喝过最艰难的一次水。
倒不是顾砚书哪里做的不好,而是他离得太近了,几乎贴着床沿而立。
程安然闻着他衣服上清冽干净的气息,心跳不断加快,整个人简直都要烧起来。
总算熬到这杯水喝完,他拿着空杯子,稍稍退开半步,问:“还要吗?”
程安然连忙摇头:“不用了。”
顾砚书低低嗯了声,将纸杯放到一旁床头柜上。
程安然仰头看了眼还剩一半的点滴,又看向神色淡淡的某人,声音带着微微哑意:“你怎麽来了,就你一个人吗?”
他没有回答,坐回沙发里,黑眸定定注视着她,语气里透着一丝难以捉摸:“我为什麽不能来?”
程安然被问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