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对门口的竹翁道:“竹翁,麻烦您把这碗姜汤送去给巧心姑娘。”
巧心这会和梅姥在一起聊天。
公孙祈才不舍地从楼渰怀里离开,她的脸捂得热热的,红得像石榴。
楼渰把碗递给她,公孙祈接过尝了一口,虽然温度是合适了,但是这个味道她一直喝不惯。但是看着先生注视着她,她一口气给喝完了。
她从小就不会撒娇,一直都懂事,不会添乱。
只是再懂事,还是会被拒绝。
楼渰知道公主不能在外边过夜,于是又说道:“殿下,该回宫了。”
可是公孙祈不想离开这里,她想永远留在这个夜晚,火烤得她暖烘烘的,她的心也是暖烘烘的,她已经找到不会离开她的人了。
楼渰没有再催公孙祈,只是静静陪着她在火边坐着。如果是她的心愿,他不想拒绝。也许他的人生,再也没有比此时更幸福的时刻了。
公孙祈曾经觉得,和先生在一起她就有说不完的话,可是现在觉得,就算只是静静坐在他的身边,也就足够开心了。
但是她总是要离开的,她起身道:“先生,祈要回去了。”
楼渰也起身,点灯去送她。
雨已经停了,十月末已接近晚秋,夜晚凉了起来,楼渰提着风灯相送,出了楼府他还陪着公孙祈在走。
公孙祈擡头道:“先生可以回去了。”
楼渰微笑道:“殿下可以要求臣再送一程。”
公孙祈心里一涩,先生的意思是她可以麻烦他。
她从来都是不愿意麻烦别人,不想让别人因此讨厌她,她这麽贯彻了十多年,却有个人告诉她可以不那麽小心翼翼。
如果她的人生就像这黑夜,有人在她踽踽独行时义无反顾地陪她,她如何能拒绝这样的人呢?如何能不珍视这样的人呢?
楼渰将公孙祈送到宫门外,把风灯交给了巧心,看着她们进去,宫门关上,他才回去。
他在炉火边坐了一夜,独自烤着火,感受着两个人的温暖。
路上巧心提着灯,一想到楼大人还为她留了一碗姜汤,忍不住哭了,她拿袖子擦眼泪。
公孙祈停下来,揽住巧心,为她擦泪,而後关心问道:“巧儿怎麽了?”
巧心哽咽道:“殿下,楼大人太温柔了,殿下也温柔,你们真是巧心见过的最温柔的人。人如果感受到温柔,就会哭的。”
人如果感受到温柔,就会哭的。公孙祈咀嚼着这句话,并认为是至理,她会因为父亲说这里是她的家而触动,会因为先生安慰她而不舍得离开。
她也是向往温柔的人啊。
公孙祈执起巧心的手,拉着她向长欢殿走去。
她说:“巧儿也很温柔,你一直在我的身边守候着,我都知道,谢谢你。”
这话惹得巧心又是一阵颤栗,她以为殿下不知道的,原来她什麽都知道。殿下都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上。
公孙祈回到了长欢殿,在殿内的灯下,她才开始仔细看身上的裙子,她刚穿上身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只是当时她一直没有心思多关注。
白底的裙子上很细致地绣着绿色的竹叶纹饰,有的叶子以绿线填充了,有的只勾了边,还有的叶子只填了一半,但是这三种样式结合在一起却意外得和谐好看。
这样的构思可谓是别出心裁,刚好她最喜欢的就是竹子,她的心情本就好了起来,又因为这裙子而更加欣喜。
她欣然道:“巧儿,这裙子真好看。”
巧心窃喜,她就知道殿下会喜欢的,她道:“这是前两日才送来的,宫里的人有心了。”
公孙祈又坐下来要写今日的心情,大将军也很有灵气地过来了,它没有直接跳到公孙祈腿上,而是蹭了蹭她。
公孙祈把大将军抱到怀里,为它顺毛。
她喃喃道:“欢乐和悲伤一体两面。公孙祈是一个悲观的人,欢乐的时候就会想到离别,今日见到大将军而感到喜悦,便也生出悲伤,想到离别之日的痛苦。大将军这几年,祈没有陪着你,回来时你已经老去了,如果猫的寿命如同人一般就好了。”
巧心安慰道:“殿下,大将军能被殿下救下,同两位殿下相伴一生,已经足够快乐了。”
也许是吧,也许大将军已经足够快乐了。从来只有人会欲求不满,不满足于当下,还想要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