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那一架打的极值得,自之後,那两个宫女收敛了些,克扣的用度也多少拿了些出来,虽然分到的不是什麽好炭,但屋里总算有了点热乎气。
只是渐渐地,总觉得这清澜宫里气氛古怪了起来,我那时年纪也小,看不懂人眼里的恶意,只是不解为何总被人阴沉地盯着不放。
就在临近年关的某一天,那两个宫女突然一起死在了主殿里,侍卫过来查验,在燃尽的碳灰中,找到了致死的毒药。
外人并不知褚辰在这里被处处苛待,再加上两个宫女死在了主殿,炭的级别和火炉的形制也非宫侍可以用,负责的侍卫头领便得出了个想当然的推断:有人想毒害六皇子,却阴差阳错让那两人替了死。
"这毒……"同侍卫一起来的太医验了毒,便拉着侍卫头领一边去说话,我悄悄移步,听了个大概。
太医告诉侍卫头领,这不是普通的毒,而是一种极为罕见的番邦剧毒,别说宫侍了,就连一般嫔妃都拿不到,让那头领别趟浑水。
于是侍卫们匆匆收了尸,此事果然再无下文。
两个宫女死後,清澜宫便再未添人,偌大的宫殿,便只剩我与褚辰相依为命。
少了两个人,清澜宫的用度也一下少了许多,我两人的日子并不比之前过的好,但意外地,在一间小房,竟找到了被死去宫女囤积着的许多用物,甚至还在一处暗匣里找到了几锭黄金,以及一包□□。
右手黄金丶左手□□,饶是我那时还只是个半大丫头,也明白了个大概:死的两个宫女被人收买,准备在这里杀了褚辰。
只是她们还没来得及动手,就先被人杀了。
。
靠着这些囤积的用物,我过了个有生以来最舒服的冬天。
当然,对褚辰这样一位天家子来说,感受应与我截然相反。
除夕夜,我尽可能做了一桌还算看得过去的年夜饭,这是褚辰在清澜宫里过的第一个年,不想他太过失落。
饱餐一顿後,我同他裹着被子坐在廊下一同守岁,聆听宫墙外的热闹。
"殿下,今日是我的生辰呢。"
褚辰讶异地看着我,很快绽放出一抹笑:"生辰快乐啊,青夏。"
说罢,他低了头,有些难为情:"可我现在,没有什麽能赏你做生辰礼的。"
我笑着摇头:"我娘说,每年能活着过生辰,便是最好的生辰礼了。"
"活着……"褚辰呢喃,"是六年前那场战事的缘故麽?"
我点点头,有些意外他谈起这件事时的平静,他生于那场战事,又因那场战事,改变了一生的走向。
"是啊,爹娘和弟弟在逃难的路上都死了,奴婢命好,赶上宫里选人,总算寻了个活路。"
皇城人口因战乱骤降,战後充裕内廷时,一时找不到足够的适龄女孩子,便只能降低年龄,我也因此捡回了条命。
"百姓困苦,颠沛流离,是天家愧对。"
宫墙外爆竹声不断,一如盛世,可这位受尽流言,被天家厌弃的皇子,却坐在冰冷的廊下,向我道歉。
我眼眶发热,胸口像堵了一层砂砾,磨的心都疼了起来。
"你怎麽了?"
我擦去眼中湿意,垂眸看着有些晃眼的白雪地,笑道:"我只是想,若这时能吃上一盘马蹄糕就好了。"
"马蹄糕?"
"我娘是南方人,没打仗前,每年我过生辰,娘总会给我做一盘马蹄糕吃,"我忍不住回味,"我那时年纪还很小,可马蹄糕的好滋味却记得很清楚。"
"马蹄糕有什麽难的,我……"
褚辰飞扬的神色刹那间僵住了,像是突然顿悟到自己如今的境遇,落寞道:"你跟着我在这,或许一辈子都吃不到了。"
粉雕玉琢的小孩子,露出这样可怜的表情,着实让人心疼。
我向上拉了拉他的被子,将他裹的更紧些,“殿下,有一个生辰礼,您一定能赏给奴婢的。”
“什麽?”
"教奴婢写自己的名字。"褚辰随身包袱里有几本书,他有空边看,我知道他已经开蒙了。
"看着。"他弯下腰,直接用手指在雪地里写了两个字给我看。
“这就是你的名字,青夏。”
我笑着摇头:"这是进宫後内廷重给取的,奴婢本家名姓叫杨三九。"
"杨三九?三九天的三九?"
"嗯,爹娘都不识字,奴婢又生于这三九天,便起名杨三九了。"
褚辰微微侧身,从"青夏"两字旁,又写了三个字:"喏,杨三九。"
我低头仔细看着雪地里的名字,欢欣不已,试着用手在旁比着写,却总写不对。
褚辰便伸手抓着我的手指带着我写,几笔之後,手指被冻的没了感觉,心却是热乎的。
“可惜我带的书太少了,不然就可以一边自学一边教你认字。”
“清澜宫里很多书的,殿下要想看,明儿我都给您找出来!”
“真的?”褚辰的小脸霎时亮了起来,“太好了,有书,就没有苦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