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头上的伤口已经干涸,血染了半张脸,想是有些吓人,医者治疗时皱了皱眉,低声说耽搁了,恐会留下伤疤。
宋婉琇说的那无价祛疤膏我还剩了一点,因而外表并未留下丝毫痕迹。
可直到某一天,头开始无规律地疼起来,我才明白,原来医者所谓的“伤疤”,是留在了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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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辰过来时,仍穿着登基的冕服,我一时怔怔,终于在他身上,再找不到清澜宫里那个清癯的少年身影。
"陛下,陪我饮一杯罢。"桌上已备了一桌菜肴,我拿起空酒杯朝他扬了扬。
他不发一言,也没有斥责我言辞中的僭越,缓步走了过来,服饰沉重,落座有些迟缓。
他的目光未曾离开我片刻。
我坦然与之相对,觉得可惜,这双漂亮的眼睛里,除了渐生的杀意,什麽也没有。
将酒杯斟满,放到他面前,窗外漱漱轻响,不知何时飘起了雪,渐渐掩住了红梅三分清妍。
我望着雪色一时怔忪,自己生于三九雪天,又终结于此,回望生命一程,竟只有"褚辰"二字,实在荒唐至极。
收回视线,却见面前人眼中,竟也生出一丝迷茫,搅乱了几分杀意。
我心一紧,担心他改了主意。
与这人止步于此,将所有纠葛都覆于这皑皑冬雪之下,是最好的结局。从此他做他的人间帝王,我去投胎,或许能换一世新生。
垂下眸,我徐徐道:“陛下,如今的您,倒不如六岁时爽利,那两个宫女死的,可真是无声无息。”
果然,提起过去,他眼中的迷茫之色瞬间散去,杀意又更炽了几分。
我闭上眼,感觉到他的手抚上了我的脖颈。
冰凉的手指轻轻滑动着,像是缱绻时温情的触摸,耳畔是他近似呢喃的低语:
"青夏,今生欠你,来世定会偿还。”
脖颈上的手开始收力,身体无法抗拒求生的本能,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
在完全失声之前,我用最後的力气喑哑道:"我死之後,尸身火化……火化之人……永无来世……"
脖颈的压力陡然一松,我剧烈咳嗽,隔着水雾去看褚辰。
他的神色很怪,像是疑惑,又像是大梦初醒後的惶然。
片刻之後,他匆忙起身,狼狈地向外奔去。
我在弘坤宫里枯坐了整宿。
一夜过後,我被送去了芓寒宫,一个比清澜宫还要冷僻的所在。
一呆就是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