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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第1页）

第8章

这次国宴，宴请的是西川使臣，十六年前开始的那场战争，这些年里并没有完全休止，断断续续，时战时和。

我们到时，宴会还未开始，原本有些活跃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我低着头，射到身上的各色视线犹如密密的针，刺的人痛痒难忍。

我一个随侍的小小宫婢都是如此，更何况视线中心的人。

侧目看去，见褚辰的手在身侧紧握成拳，我想过去握住，却又不能，只得轻声道："殿下，别怕。"

身侧紧握的手蓦地松开了，褚辰未置一词，走到自己的位置安然坐下。

宴会上的暗潮涌动我似懂非懂，只专注在我的殿下身上，开宴没多久，褚辰招手将我唤到跟前，悄声道："你瞧，对面那个蓝衣使臣，胸前的玉是不是很眼熟？"

我朝对面看去，正在斜对面，坐着个虬髯大汉，虽穿着使臣的衣服，却怎麽看都是一位武将，他喝的正高兴，左右敬酒，动作之间，胸前掉出了半块玉佩。

我瞧了半天，疑惑道："这玉……"

"是不是与我的那块极为相似？"

的确很像。

我心中隐隐不安，当年被摔碎的玉佩是褚辰母妃留给他的贴身之物，形制独特，极好辨认。

这样的物件，何故敌方使臣那也有一块？

最紧要的，若真是一模一样的玉佩，宫里的其他人会不会认出来？

"殿下，隔的太远，实在看不清楚。"我低头道。

褚辰便没再说什麽，却一晚上一迳盯着对面看。

宴会过半，那使臣起了身，褚辰竟也跟着起身，我忙道："殿下，您去哪里？"

"我去看一看。"

我只好跟着他出了殿，悄然跟在那使臣身後，可刚走到一处僻静处，就被一声冷呵绊住了脚步。

"站住。"

拦下我们的是太子胞妹安平公主，她眨巴着眼睛，用一种小孩子独有的丶天真又残忍的语气问：

“跟着那西蛮子，是要去认爹嘛？”

"公主慎言。"安平身旁的宫女马上低声提醒。

"有何不能说的？他都害我被沈家女儿笑话了。"

安平公主的年纪比我们小很多，眉眼却极犀利，她拦了我们，却一眼也不看过来，闲聊似地同身边的宫婢道：

"这种天家耻辱，就该被关到死，他那个母妃还‘以死明志’，也太可笑了……"

褚辰面色苍白，站在那里浑身抖得厉害，我心中大痛，怒斥道："公主！你也是女子，怎能说出……"

"啪！"一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我的话。

"大胆，竟敢对公主不敬！"

扇我的正是公主身旁的侍女，她说罢，又挥起手重重落下。

这一下被褚辰伸手挡了，他用另一只手将我拉到身後。

"这都怎麽了？"

一句慵懒的问话，在这时插了进来。

声音的主人正是大梁太子，我一凛，忙不叠地跪下，褚辰也弯下腰行礼。

"太子哥哥，"我头低着，只听得到公主绵软的撒娇声，"有个贱婢冒犯我。"

"大梁公主，不许说这样粗鄙的话。"

"太子哥哥只会教训安平，却不见哥哥为妹妹出头。"

"那安平，想怎麽办呢？"

"太子殿下，"褚辰在旁开口道，"我这婢女不是有意冒犯，是安……"

"六皇弟，不论安平说了什麽，总是小孩子不懂事，你这做兄长的，难道还要真的计较不成？"

太子话语平淡，却带着一股自上而下的威压："可宫婢以下犯上，是为大不敬，应当严惩。"

我的心一下就凉了，不是因自己将被治罪，而是为褚辰以後在这宫里的处境。

褚辰砰一声重重跪在我身旁，伏身道：

"太子殿下，这侍女刚出清澜宫，许多规矩不懂，冒犯了安平，我定会狠狠责罚，万望太子开恩，饶她一次。"

我将额紧贴着地，只觉两道极冷的视线自脊背刀锋一样划过。

"既是伴你多年的……"太子的语调像个怜悯蝼蚁的高傲神祇，“……便饶她这一回罢。”

我浑身被冷汗浸湿，静听脚步声走远，才颤颤起身。

褚辰仍在我身旁跪着，眼底猩红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