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辰看我良久,喟叹:"就知道什麽都瞒不过你。"
他这样拉家常似的闲散态度,比任何我能想出的回应还要伤人。
“我当时就觉得奇怪,既然我与婉琇互替之事没有暴露,在外人看来,‘青夏’从未离开过闻汐宫,皇後又怎会找这麽个,容易被拆穿……”我看着他,“……又恰好跟事实一模一样的理由呢?”
“後面的事,一环接一环,想想就明白了——”
“……皇後想趁太子监国时给你找个罪名,你便引着皇後从我这里入手,皇後要收买闻汐宫人,你便安排了人给她。”
“……所有她能找到的人都是你安排的,你让闻汐宫人共同演了场戏,集体欺骗了皇後,引她来找我,对我用刑。”
越说,心里越发冷,这盘棋,虽不复杂却牵扯了许多人,稍有不慎便会满盘皆输。
可从头到尾,一丝纰漏也没出。
褚辰,原来不知不觉,已成为了如此可怕的执棋人。
“……张真人是你的人,‘血亲冲煞’是你安排的精彩桥段,你要的就是让我在衆目睽睽之下流掉孩子。事关己,国律又算得了什麽?皇上根本不在乎你是不是私带女眷出征,他只在乎这个孩子能不能为自己‘冲煞’。”
"……用孩子做局,殿下可真是好手段,不仅大伤了太子一党的元气,甚至陛下吐血……"
褚辰一直静静听着,这时擡起眸,阴沉地看我一眼。
我想起来,他在营帐里掐我时,就是这个眼神。
褚辰起了杀心了。
或可说,杀心早起。
转瞬之间,那道锋利的杀意便被他压在了眼底。
"本王有时想,若你没有这麽聪明,或许能活得更好些。"
我淡笑:"青夏可不够聪明,不然早该想到,宫里到处有你的眼线,皇後一动,你便会知道,怎还用劳烦李顺专门去请呢?"
褚辰轻叹一声:"青夏,我没有时间了。"
他神色幽然,仿佛正与我叙述院外春景。
"这个孩子本来就留不得,何不让他走得更有意义?"
这真是我此生,听过的最冷酷的话。
眼睛干的发疼,却没有泪,我低笑,真庆幸已无泪可流。
"作为工具被孕育出的孩子,在你眼里,自然是……死比之生,更有意义。"
我盯着他,哑声道:"只是,这孩子原本并不会有……想来,你早就换掉了避子汤。"
我可真傻,还以为孩子,是措手不及的意外,是来之不易的命中注定。
褚辰微怔,猝然转身,留给我一个疏冷的背影。
“青夏,我不喜欢你这样跟我说话。”
我哂笑:"说中了,是麽?"
“无论你信或不信,这步棋,是情非得已。”他声音低缓下去,竟似也带一丝微淡的悲伤,“我说过了,以後……还会有孩子的。”
他的话里,已没有了"我们"二字。
"是啊,王爷,以後您还会有孩子的,可是我,再不会有了。"
经此一事,我的身体再无法受孕,他不会不知道。
“……这没有什麽,青夏,你会得到补偿。”
"补偿"二字一出,之前种种过往皆成笑话,我笑着将目光自他的背影移开,入目正见庭院落英缤纷。
原来不知不觉,暮春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