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湄一怔,呆呆看着怀里人,视线定格在他右眉眉尾那一颗红痣上,一刹间,竟然失神了。
“殿……殿下。”江落梅呢喃,右侧侧颜映入辛湄眼底,像极谢不渝。
辛湄摄神,按住怦然心跳,唤来一名内侍,吩咐他送江落梅前往偏殿休憩。
送走人後,辛湄无奈一叹,回头时,忽感前方芒刺一般,循迹看去,竟然对上一双藏在狰狞面具背後的眼眸。
辛湄一震,不及深究,那双利刃似的眼眸被飞舞的广袖遮挡,待得再看,那人低头宴饮,仿佛压根没往这边望来过。
辛湄颦眉,思及抱着江落梅的那一刻,莫名竟有心虚之感。
“盛宴不过一半,江相公这便不行了?”
上首传来辛桓的调侃声,辛湄答道:“是,他一向不胜酒力,平日是滴酒不沾的,还望陛下见谅。”
“朕见不见谅不打紧,今夜之宴乃是为王叔而设,但求王叔尽欢。”辛桓晃着手里酒盏,凤目盯过来,“他不怪便是了。”
辛湄心想以前怎麽没发现他这样阴阳怪气,努嘴笑一笑,秋波转向对面,举起酒盏:“江侍郎委实是不胜杯杓,无奈离席,万万没有不敬之意。这一杯,权当晚辈替他赔罪,盼王叔海涵。”
英王目光如海,隔着盏盏烛火丶重重袂影,更看不清那里头的波澜,但见他伸手握向案上的白玉龙凤云螭纹杯,辛湄目光略过那只手,蓦然感觉有几分熟悉。
“这一杯,则是晚辈敬王叔,恭贺王叔觅得佳人,来日鸳鸯比翼,伉俪情深。”辛湄眉目莞尔,又道。
英王勾一勾手,身後那黑衣扈从替他斟酒。
辛桓趁势提及冬猎一事,道:“说起来,温尚食乃是皇姐挚友,此次一走,皇姐必然不舍。王叔不若留下来多待些时日,待冬猎以後再行啓程,一则陪朕,二则也为她姐妹二人多留些相处的时光,如何?”
辛湄眸波暗涌。
英王侧首示意,扈从拱手:“多谢陛下恩典,王爷也正有此意。”
辛桓满意一笑,适逢秦淑妃喂来一瓣柑橘,他目光瞄过辛湄,啓唇吃下。
*
筵席散後,大殿外人潮涌动,辛湄喝得不算少,走出来後,先吹了会儿风,方才去寻江落梅。
便在这时,暗处走来一名内侍,道:“殿下可是要寻江相公?这便请。”
辛湄不疑有他,跟在那内侍身後,绕过抄手游廊,走进一间燃着烛灯的偏殿,甫一入内,门扉突然从後关上。
辛湄略惊,伸手欲开门,槅扇後走来一道颀长人影,却哪里是什麽江落梅,分明是一袭龙袍的辛桓。
“陛下这是作甚?”辛湄肃然。
辛桓走过来,含着三分醉意的凤目堂而皇之地凝视她:“皇姐生气了,朕来哄哄你。”
“不必。”辛湄眉心深蹙,伸手开门,压根打不开。
辛桓气定神闲,手一擡,握住她手腕,隔着绣满缠枝纹的广袖,细细一截,竟然不盈一握。
“为何生气?”辛桓低头,目光似网,圈她入怀,喷开的酒气弥散在周身。
辛湄挣开他,眸底有厌恶之色一闪而逝,往後退开,不悦道:“陛下,你喝醉了。”
辛桓扯唇,举步逼近她,忽然道:“那天的事,其实皇姐都记得吧?”
辛湄赫然一惊,对上他贪婪目光,思及中秋那天在御花园阁楼内中合欢散一事,内心升起惊恐。
“果然记得啊。”辛桓轻叹,然凤目犀利,不见一丝慌乱之色,反而亮森森的,仿若猎鹰,“那,你也应该记得,朕跟你说过什麽吧?”
辛湄後背撞上墙角,退无可退,手心渗出冷汗,极力忍耐:“你究竟想做什麽?”
“朕不想做什麽。”辛桓低头,手指拂过她的广袖,勾起一截,捏在手里,反复摩挲,“朕只是爱你,你不知道吗?”
辛湄怫然挣开,反被他擒住手腕。
“来人!”辛湄大吼。
辛桓眉目不动,凤目似渊,映着她惊惶的模样:“阿姐何必?莫非是想叫天下人都看一看,朕究竟会如何哄你?”
辛湄一凛,待反应过来他所谓的“哄”会是什麽,手臂汗毛皆竖。
辛桓看她冷静下来,不再满足于握她手腕,另一只手伸出来,触碰她下颔。
烛火曳动,散开一圈圈梦似的光,指尖挑起的脸庞清丽逼人,眉裁翠羽,目盈秋水,一寸寸,皆若珠涤月华,柳含烟媚。
辛桓的心在痴念里狂动,恨也随之袭来:“能告诉朕,为什麽吗?”
辛湄不动。
“为什麽谢不渝可以,江落梅也可以,朕偏偏不行?朕与你自幼相伴,并肩长大,凭什麽不可以走进你的心?”
辛湄屏息,压在胸腔深处的怨愤也开始涌动,然而脑海里的弦死死绷着,此刻不是摊牌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