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湄倚在方榻上,眼皮半耷:“我以往有哪次不诚心诚意吗?”
果儿摇头。
“那他为何说我是装服软,装温柔?”辛湄耿耿于怀。
果儿张口结舌,半晌後,斗胆道:“谢大将军说的必是气话。”
“倘若有一日他对我彻底死心,我又能奈他何?这也是气话?”辛湄回首那一日,声声在耳,历历在目,“还是说,金銮殿上见分晓,是气话?”
果儿斩钉截铁:“殿下待谢大将军一心一意,坚若金石,他怎麽舍得死心?至于最後那一句,不过就是放一放狠话,充充面子罢了,殿下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辛湄叹息,伏在织锦缎软枕上,美目笼愁,郁郁不语。
果儿心疼,道:“殿下,听说戚将军回来了,她也是行伍中人,平日与男人相处多一些,或许更清楚谢大将军的想法,要不叫她来想想法子?”
辛湄睫羽一动,吩咐:“叫来。”
戚云瑛回房後,刚吩咐侍女煎药,便得知辛湄传召,赶紧对镜整理仪容,大步前往留风阁。
此次能虎口逃生,辛湄费心不少,戚云瑛见礼後,一番诉衷肠,令人好不动容。
辛湄欣慰点头,赐座後,因着内心忧切,便也不拐弯了,开门见山:“六郎生我气了,说我在他面前的温柔深情都是装的,说在我心里,他永远排在权势之下,而他心里,家仇以外,便全都是我。话里话外,无不是责备我待他不够诚心。你说,我该如何让他消气?”
戚云瑛坐在玫瑰椅上,略一想,道:“殿下是装的吗?”
“不算吧。”
“那谢将军在殿下心里,是排在权势之下吗?”
“重要吗?”
戚云瑛挑唇一笑:“重要呀。”
辛湄沉默,浓睫掩盖眸色,隐约透出几分不认同。
戚云瑛含笑解释:“殿下雄心凌云,胸怀大业,看权势重于男人,合情合理。只是殿下有所不知,男人一向口是心非,表里不一,嘴上说见不得女人装,实则最爱看装娇卖痴的女人;一面瞧不上女人沉溺情爱,一面又妄想做女人心里的唯一。所以,依末将看,谢大将军这次跟殿下置气,并非是因为殿下‘装’,恰是因为‘装’得不够,令他不相信能得殿下爱重,是以患得患失,发发脾气罢了。”
辛湄听得心潮一阵阵动荡,惊疑参半:“当真?”
戚云瑛点头,满目热切,忠心可鉴。
“那……我要如何‘装’,才能让他相信被我爱重,不再患得患失,乱发脾气?”辛湄缓缓坐正,怀抱软枕,“倘若我一说软话,他便又说我装,硬是不信我呢?”
戚云瑛挂着笑:“何需管他嘴上说甚?难不成,软玉满怀,他还能推开不成?”
辛湄桃腮微粉,试着一想,笃信谢不渝推不开,参悟了戚云瑛的话中奥义,莞尔:“我明白了,不过,这次除了和解以外,我还想……”辛湄压低声,窃窃相语,眉梢眼角藏着娇羞情态,“你可有好的提议?”
戚云瑛听得辛湄的想法,先是意外,旋即感慨不愧是她敬佩多年的长公主,双掌一抚,接连送上几计良策。
果儿请她来,原本抱以三分侥幸,一下听她说出这麽多奇思妙招,不由大开眼界,心悦诚服。
辛湄半垂的眼皮一点点撑开,眸波闪烁光芒,粲然一笑:“不错,果儿,就按云瑛的意思办。”
“是!”果儿应下,前去安排,走前不忘冲戚云瑛一笑。
戚云瑛知晓那是小丫头被自己“征服”之意,挑着下巴,一脸洋洋得意。
“今夜设宴,原是为他搭手救你一事酬谢,届时你与我一块出席。若有旁的事,我再来问你。”
“我也去?”戚云瑛微怔,脱口而问,“要喝酒吗?”
“自然,”辛湄奇怪她竟有这一问,关怀道,“你不能喝?”
“能。”戚云瑛依旧笑笑的,全无异样。
走回住处,戚云瑛寻来侍女,问道:“药煎了吗?”
侍女汗颜:“将军恕罪,方才外院有些急事,奴婢这便去煎!”
戚云瑛“哦”一声,听不出什麽情绪:“先别煎了,明日再弄。”
“啊?”
“今日要喝酒。”
戚云瑛微笑,手一摆屏退侍女,走回房内。
回春堂那大夫聒噪得很,叽里呱啦嚷了一大堆,戚云瑛没怎麽听,开溜时就顺走了一句“二是忌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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