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一想,心里多少有些醋意,他对她的占有欲一向很强,见不得旁人觊觎她,要搁以前,这厢肯定是要发作的,可是转念一想彼此现今的关系,倒也算了。
推开她往里走,馀光倏地瞄见案几上放着的一顶帷帽,谢不渝微怔,脸色终究有所缓和,坐下道:“何事找我?”
辛湄本也是奔着正事来,当下不扯旁的,道:“梁皇後怀孕了。”
谢不渝眼神微变。
“梁文钦一案或有变数,我找你来,便是为此事。”换做以前,辛湄碰上这样的事,找的自然是麾下那帮朝臣,可是这次扳倒梁文钦不同,起关键作用的乃是英王的那一封检举信,她必须先弄清楚这一茬,才能部署後面的行动。
“揭发他的那封信,当真是英王写的吗?”
谢不渝沉眉不言,手指敲打在案几上,半晌才道:“是。”
辛湄意外:“你如何说服的英王,竟愿意如此帮我?”
提及英王,辛湄总是忐忑,这位皇叔乃是先皇一母同胞的幼弟,据说自幼聪颖,可惜八岁那年被烧伤毁容,从此性情大改,变得孤僻又暴戾。先皇登基後,他奉诏入主封地西州,厉兵秣马,保国安民,立下赫赫战功,却再也没有回过永安一次。
辛湄从来没有见过这位皇叔,只在小时候被贤妃凌虐时听过他的“传说”,什麽剥皮啖肉丶杀人如麻,什麽三头六臂丶血盆大口……全是用来恫吓她的话。她到底小,那时候信以为真,以至于後来听人提及英王,牙齿都忍不住打颤。
如今,她自是不再恐惧了,可是一想到那位“恶鬼”一样的皇叔竟然愿意帮自己扳倒宿敌,哪怕是有谢不渝从中斡旋,也难掩讶异。
“我如何说服王爷并不重要,梁文钦的案情最後是否会变,关键还是在于圣上的决心。他若是铁了心要保,梁文钦头上的罪名再多丶再重,也不会是死罪。”
辛湄看他避而不谈,不甘心道:“可是皇叔既然愿意帮我,至少说明他也看不惯姓梁那厮祸乱朝纲,危害国政吧?”
谢不渝挑眉,静静觑她一眼,这人脸皮是越发厚了,见风使舵的本领也日渐其高,前一刻还在称呼“英王”,这会儿要来巴结,便委屈地喊起“皇叔”来了。
“当然。”谢不渝道。
“那……皇叔可愿意回京一趟,与我们一起铲除朝贼?”
谢不渝毫不留情,道:“不愿意。”
“……”
“先皇驾崩,王爷都没有回京吊唁,莫非长公主以为,您的脸面比先皇还大?”
辛湄被他反诘得无地自容,羞恼道:“不来就不来,讽刺我作甚?”
谢不渝眯眼。
辛湄知道靠英王来扳倒梁文钦这条路多半是走不通了,哀叹一声,有气无力地伏在案上,悲伤道:“贼人不除,来日势必杀我,我命休矣。”
谢不渝看她悲伤得像模像样,知道有几分演的成分,但也没法坐视不管,哄总是要哄一下的,不然她眼角的那点泪岂不是白挤了?
“慌什麽,皇後能否顺利诞下龙子尚不可知,梁文钦就算能逃一死,也难免重罪。他的命,照旧捏在你长公主的手里。”
“可一旦皇後诞下龙子,梁家势必东山再起,他的命,我岂还捏得住?”
“捏得住。”
辛湄看着谢不渝那副势在必得的模样,被他坚定的眼神吸引,心念一动:“他那人泥鳅一样滑不留手,光靠我一个人,捏不住的。”
谢不渝知道她在等他说什麽,那话在舌尖上转一圈,到底得吐出来,承诺道:“还有我。”
辛湄展颜,亮晶晶的眼眸里溢满得逞丶欣慰的笑,她像被风吹来的虞美人,香喷喷地偎进他怀里:“六郎待我真好,在这世上,只有你会这般护着我了。”
谢不渝心头一动,满鼻美人香,胸腔也像被那气息填满,记忆一下被带回多年前,她娇滴滴丶羞答答地依偎在他怀里,用无比幸福的口吻唤他“六郎”,夸赞他是这世上最好的郎君。
他不得不承认,每次被她这样夸时,他胸膛里溢满自豪与得意,虚荣心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那种感觉,曾是他年少时一度痴迷丶追逐的东西。
“不嫌热了?”
她整个人贴在他胸前,天的确热,他穿得也的确不算少,匆匆赶来,本就有些热,被她这样一贴,心猿意马,更热血上涌。
“我不热呀。”辛湄仰脸,气息呵在他脸颊,“你热了?”
谢不渝扒拉开她,不然真不是热那麽简单的事。辛湄眼明心亮,唇角微动,先不急着招惹他,道:“我带了样东西给你。”
谢不渝看过去,她手往袖内一伸,拿出来块眼熟的玉佩,送到他眼前:“完璧归赵。”
谢不渝似是意外,看她一眼,没接。
“敏如今日来看我了,她说这玉佩原是太子哥哥送给你的,她也有一块。为何你宁愿把玉佩拿给我,也不愿告诉我实情?”辛湄问出心里的困惑。谢家丶温家都是太子生前的亲信,太子给他们送玉佩做信物很正常,放在今天也算不上什麽秘密,他何至于三缄其口?
“没什麽可说的。”谢不渝接走玉佩,揣进怀里,语气有些落寞。
辛湄想起他先前抗拒说出这玉佩由来的样子,猜想是触及旧伤,他不愿多提,不免心疼,便也不究问了,莞尔:“你换一样东西送我吧。”
“换什麽?”
“换……”她头一歪,“你?”
谢不渝不答反问:“我不是你的?”
辛湄一愣,欣然失笑,这还是复合以来他头一次这样跟她说话。总算是把他焐热了。辛湄心潮澎湃,搂住他肩膀,鼓起勇气凑去他耳朵边:“那,我也把我给你,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