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我父母的车祸…我不知道其中细辛。是不是意外已经不重要了,我也没有想为他们报仇的想法。哥,你知道改变一切的是什麽吗?”
他说,“是我爸留下的遗嘱。”
那遗嘱在汲谦6岁时证明他无任何智力以及生理缺陷的那一刻就被他父亲交到律师手里,上面用冗长的法律术语讲述了一个事实:
如果汲父汲母意外去世,那麽汲家所有资産在汲谦成年前交由汲谦叔父打理,汲谦由叔父收养并受到最好的教育,而且在他成年的那一刻将股份交还。
小叔叔乖乖听话,那麽就将在汲谦顺利成年後拿到股份额度的7%作为奖励。如果汲谦在成年前出了任何意外,那麽所有资産都会被作为慈善捐款无条件赠予汲家基金会。
这遗嘱看起来十分完善,汲谦叔父即使为了这7%的股份也会好好护着他长大。但是汲父考虑了所有要素,唯独没把人的情感算在内,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
这份遗嘱从头到尾都写满了不信任,赤裸裸地把汲谦叔父为了家産谋害亲哥哥以及亲侄儿的可能性摆在台面上。
汲谦叔父是真的爱护汲谦,也是曾经真心敬爱哥哥。他一开始根本没想过和作为继承人被培养的哥哥抢什麽,在哥嫂去世的打击中十分愤怒:我难道会和你儿子抢吗?你就是这麽看待你弟弟的吗?你怀疑我到必须用白纸黑字来保证你儿子的性命吗?
小叔叔心灰意冷,终于开始用不一样的眼光打量小小的丶穿着丧服的汲谦。他开始无声地质问自己的哥哥:
我和你流着一样的血,凭什麽家里的一切都属于你,我只能吃你的残羹冷饭。就算你死了,我还只能跟着你儿子屁股後面捡他施舍给我的东西。你不愿意信任我能打理好家业,宁可把一切留给这个你死了连眼泪也没流丶看不出资质的小鬼。
凭什麽呢?
一切起源于这一个问题。他回到家,喝到烂醉,和自己的妻儿大吐苦水。汲远是个在爱里长大丶被宠的过分骄纵的傻子,没什麽坏心眼,但有着属于孩童的残忍与高高在上,耳濡目染之下对着自己曾经保护的弟弟也无比愤怒:亏我当年对你那麽好。
于是才有了汲谦父母葬礼上那场闹剧。
故事里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所有人都有错,包括汲谦在内,但无人应该赎罪。
只是造成的苦果要汲谦一口吞下,在接下来的十几年里日夜反刍:他在最需要长辈引路关怀的年纪失去了所有的血缘之爱,有一部分的拼图对于汲谦来说永久空白。
“我不会…”汲谦喃喃,几乎绝望,“如果我不会爱它怎麽办,我没做好过这件事。似乎拥有我这个姓氏的所有人都做不好这件事,爱,这对你来说太简单了,但我做不好。暴力丶破坏丶争吵以及利用,这就是我熟知的全部。”
“如果我做不好怎麽办,如果它变成第二个我怎麽办。如果…”
他终于落泪,一颗颗星在他眼底破碎流淌丶砸在简衡东手上,如岩浆般滚烫,几乎把他的心也烧出一个个淌泪的洞。
“如果它也像我一样不被自己的血亲爱着,怎麽办?”
他被汲谦的眼泪烫的受不住,失掉了所有章法,只是胡乱地也跪了下来把他揉进怀里。两个成年男人狼狈地跪坐在地板上相拥在一起,这场面看起来实在可笑。但简衡东知道自己手抖得太厉害了,他咬了咬舌尖丶用疼痛阻止语气的颤抖:
“不会的,不会的。我们一起学,学着做父母,学着爱它。我们会爱它,我们会带它去游乐园丶坐过山车,它可以继承你的事业或是我的,或者干脆随便地活。都无所谓,只要它活着就行,它活着我们就会爱它。这是唯一的条件。”
他着急地去寻他的唇,一刻都不能等地吻:
“你做的很好了。你把爱做的很好了,你爱我,你教会了我如何爱人。你是我的老师,如果我们不会爱自己的孩子也没关系,可以跟我父母取经。他们会教我们。我妈超厉害的,小谦,你现在……”
他在唇齿间尝到眼泪的苦涩,因此更多的吻和叹息:
“你有老公了。同时附赠了哥哥和爸妈。你有家了。”
就是这一刻他们决定留下这个孩子,它会继承汲谦的姓氏丶打破关于爱的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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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及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