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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伏尔泰的话，已经忘记在哪里看到过。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起来，竟然是十万分的黑色幽默。

汲谦伸手摸一下自己染着简衡东血的耳朵，干涸的黑红血渍结在皮肤上，碰一下就扑朔朔地掉渣。

他笑起来。

回到车上之後没人说话。沈译文几乎被车厢里的沉默溺死，他不敢回头看後座上的汲总，也不敢做率先发声的那个，只好盯着方向盘上的车标修炼养气功夫——

“译文。”

汲谦出声。

沈大秘最近经常被他这样突然吓到，老板最近总是轻飘飘的，完全不像活人。

他不动声色地顿了顿。

“汲总，您有什麽吩咐？”沈译文颔首，快速地打量了一下自己顶头上司的神态——

意外地，他看起来心情极好，语气又很轻快，几乎是可以在洗澡时哼歌的水平。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这样的汲谦了，甚至包括简衡东死前的很长一段时期。

他有一点不详的预感。他一直相信自己的直觉，就是这样的直觉让他做出在大学毕业後向汲氏投递简历的选择：他从不後悔。

即使很多猎头来挖人的时候总会诋毁他老板是个精神病，他也从不动心；即使汲总是个精神病，也是个好说话又发钱痛快的精神病。

在他手下干活真是一个很好的体验，他或许这辈子也不会再有这样好的老板了；这样想着，几乎进化为AI助手的沈大秘少见地感到了惆怅。这份工作要结束了，而且是因为老板毁约，汲谦正在给他下达最後的工作指令。

他们都知道这件事；这是长久以来磨合出的默契。即使没人明说。

“你帮我去办一件事，可能不太合法，但交给别人我不放心。这个月奖金随你说个数字。”汲谦说。

“然後，给我安排一次和阮子瑨的会面。”

“明白。”沈译文迅速在脑子里起草了遍方案，他补充：“阮子瑨现在已经被收监，他是公衆人物，所以把人提出来的流程可能需要比较麻烦。这需要一点时间，可能不能帮您马上安排好。”

“不需要把他拎出来。我在拘留所见他就好，但需要清场。”

“好的，那最快明天我就能帮您安排好。”沈译文说。汲谦点点头，放松身体坐回原位：这就是要结束这次对话的意思了。

但这次沈译文打断了他——

“汲总。”他说，身经百战的沈大秘第一次有些磕巴。他沉默了一下，最终说：

“您是个很好的老板。十分感谢您当初在所有候选者里选择了我做您的秘书，我知道我不是简历最漂亮的那一个，甚至才刚刚毕业。但……”

他哽住了。

当年他还是个穷学生，半工半读地在国外读了大学，靠不睡觉以及学校食堂撑了下来，拿到一份光辉履历，并在最终面试时第一次见到了传说中的汲总。

那时他擡起头，看到一个坐在实木办公桌後的西装男人。

办公椅宽大柔软，但男人依旧腰背挺直，灰色暗纹西装熨帖，平驳领的翻折与走线处连一丝褶皱也无。阳光从整面的落地窗洒进来，竟然让沈译文有一种身处王座阶之下的错觉。

汲谦容貌极盛，但旁人注意到他的第一眼永远不会是他的容貌；沈译文看到他，最先注意了他的断眉处，这处伤疤竟然极适合他；那一刻，沈译文就知道他是那种生来就应该坐在这里的天之骄子。

汲谦不笑，但很认真地打量他，然後眼睛都不眨一下地背出了他的履历。沈译文的惊讶写在了脸上，但男人像没注意到一样。他说，云淡风轻地：

“跟了我之後，如果有自信做的比我好就直接说出来，不必拘谨，我不是那种听不进去下属建议的人。如果没有信心就闭嘴听我的话。干活就有钱拿，干多少活就拿多少钱。我不缺钱，我也会让你不缺钱。”

很难说哪句话真正打动了沈译文。但他在汲谦低头看合同并问出“有问题吗”的那一刻，一个激灵立正了。

“没有问题。”他说，把自己的灵魂卖给了魔鬼。而且卖了很多钱。

回忆到这里，但煽情的话他仍旧说不出来，汲谦也不会愿意听。于是他说：

“这个月我不要奖金，免费加班。”

汲谦擡头看他，似乎是真真切切地微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