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县令则又看向一旁柳世昌,问他:“吴举人所说可属实情?”
柳世昌垂首回道:“那宅子的确是草民妹妹的陪嫁,但如今还是草民的名字。若吴举人待草民妹妹好,草民不会赶他们走,但事实是,吴举人自中了举後,便觉身份高人一等,对草民妹妹态度十分恶劣。那宅子既然是妹妹的陪嫁,何故草民的妹妹已经回了娘家,吴举人母子却住得心安理得?”
“草民并非诚心要状告这母子二人,早在几日之前,有差身边的人去告知过吴举人母子,要他们赶紧搬离,也给了他们母子搬离的时间。可这母子二人既不来柳家请草民妹妹回家,又不肯从那宅子里搬走……草民倒是想问问,吴举人母子乃是何意?莫非……是想软饭硬吃?”
柳世昌今日此举,就不是冲着继续好好过日子走的。他心里明白,既然状告了这母子,妹妹同这吴举人,是必须得和离的了。
又或许,这吴裕贤也是这个意思。
他人年轻,又中了举,早看不上柳家。只等着趁早甩了妹妹,好之後去京城里再另择高媳。
潘县令又问吴裕贤:“对啊,既是你内人柳氏的陪嫁,那既然柳氏都不住那宅子了,且柳家又着人去知会你们母子二人了,又给了时间,为何不搬走?”
吴裕贤心中认定了这潘县令是对柳家有意偏袒,他心里自然不服气。
但也知道,此番若硬碰硬,无非是鸡蛋碰石头,没有好结果。
所以,他只强忍着那股子怨气,尽量心平气和着道:“夫妻间拌嘴,实属人之常情。学生也没有想到,自己和内人间的这点夫妻间小事,竟就值得柳家这样做。学生原还想着,再过两日,就亲自登柳家门去,接了夫人回家来。可现在,看来是不必了。”
“柳家此番只为这点小事就把学生及学生之母告到衙门,想也是不想学生和夫人好好过日子的了。不如由大人见证,学生趁早同柳氏女和离。”
姜氏心中之怨怒不比儿子的少,听儿子说“和离”,她立刻道:“和什麽离?得休妻!”
姜氏此刻面色狰狞:“哪有这样做媳妇的?一言不合,就把自己丈夫和婆母给告到衙门来了。这样的人,我们家要不起。”
柳世昌却笑着说:“告你们的人是我,可在下的妹妹没有任何干系。”
既已撕破脸,姜氏也就无所畏惧了,于是也不收敛,直接露出了她嚣张跋扈的一面来:“那你让柳氏出来,出来见我们母子。我倒要问问她,我二郎做了什麽了不得的事,竟叫你们柳家这样害他。他是读书人,又才中了举,清誉最重要。就这样被你们家一纸状书告来了衙门,这叫他往後这张脸往哪儿搁?”
又看向潘县令,哭诉着:“咱们县培养出来一个举人不容易吧?这次秋闱,富阳县也就两个秀才中了举,我儿子就是其中之一。县令大人,这样的人才,县衙不该保护才对吗?怎的由着这商户之子随意的泼他一身的脏水呢?”
被人指着鼻子骂,潘县令既气愤,又有些为难。
按理说,此事既是由小夫妻两个的日常拌嘴引起,那不该只吴家公子出现,而那柳家小姐却避而不见。
所以,潘县令沉默着细思量一番後,看向一旁柳世昌:“既此事是由吴举人小夫妻二人间的拌嘴引起,合该也喊了令妹过来。小夫妻间的矛盾,还是得他们自己解决的好。”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
若这对小夫妻能自己和好,又何必两家对簿公堂呢?
而对此,柳世昌没有任何意见。
柳世昌的目的就是想让妹妹和离,脱离这对母子的魔爪。
事情闹到这一步,他知道,这吴二郎母子是不会再愿意好好的同他们柳家做亲的了。
而且,方才也试探出了吴二郎的意思,他心里就是想赶紧摆脱了柳家丶摆脱了妹妹的。
也好,就让妹妹亲眼看看她这夫婿的嘴脸,也好叫她彻底死心。
“是。”柳世昌颔首抱拳,“那草民即刻差身边小厮去家里叫人。”
。
柳世昌状告姜氏母子一事,有知会自己父母,但却没让妹妹知道。
这会儿需要她出面,自然是让身边小厮把实情都告诉了她。
柳娇蓉听後惊讶得瞪圆了双眼,一脸的不可置信。愣了许久之後,才反应过来什麽似的,立刻抓住那小厮问:“你是说,哥哥把相公告到衙门去了?”
那小厮颔首,见小姐如此,他倒有些担忧。
“县令传小姐也去公堂,小姐快随小的去吧。”
柳娇蓉此刻慌极了,满脑子都是“哥哥把相公告去了衙门”这件事。
“哥哥为什麽要这麽做。”她不明白。
花嬷嬷见状,立刻道:“公子行事素来稳妥,若非有什麽隐情,他肯定不会破坏小姐的幸福的。公子和小姐多少年的兄妹之情了?那吴举人才同小姐认识多久?若真二选其一,小姐,你可千万别糊涂啊。”花嬷嬷一再叮嘱,“你要相信,这世间任何人会害小姐你,老爷夫人和公子都不会。”
“还有。”花嬷嬷一再提醒她,“那吴举人心思深沉,他的手段小姐你也是见识过的,他若想拿捏起小姐你来,小姐是一天的好日子都过不了。小姐可千万别觉得公子告了他,他就是可怜之人。一会儿去了公堂上,小姐该理智清醒一些才是。”
柳娇蓉此刻心里乱得很,前一刻还在期待着丈夫来接自己回家,这一刻,就直接告去公堂上见丈夫了。
原本他就待自己不如从前了,此番一闹,他们往後的日子还要怎麽过?
带着这样的慌乱,柳娇蓉坐上了马车,往县衙去了。
进了县衙大堂,当瞧见那抹身影时,柳娇蓉红着眼眶喊了他一声:“相公……”
吴裕贤却视而不见,还是那句话:“既是柳家不仁在先,学生也不愿吃这碗夹生的饭。既柳氏也到,便请大人做主,让学生同柳氏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