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也有过反省,只觉自己如今这般下场,实在是报应。
当初,他听了姜氏的话,放弃了给大郎治腿,只一心供养着二郎。之後,又在大房夫妇同姜氏母子有争执时,只为自己耳根子清净些丶能趁早的息事宁人,他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评理,只选择站在姜氏母子这边。
他对不起大郎。
他做了那麽多违背天理丶对不起吴家列祖之事,如今晚年凄惨,实乃是他受的报应。
这半月来,他自己心内也有反省在。
他自己造的孽,如今自己受着这份报应,毫无怨言。
“我自己在这乡下过日子挺好,也并不想再见到那对母子。所以,柳公子还请回吧。”
柳世昌说:“可那宅子里,不只有那对母子,还有伯父的一双儿女。难道,伯父连那双儿女也要一并放弃了?那虽是姜氏子女,可也是伯父您的亲骨肉。难道,您就不想亲自教养他们了?”
吴兆省不是不想,也不是不思念。只是……他们母亲能给他们带去更好的生活,他们显然是跟着他们母亲更有前景的。
但想到那姜氏的为人,吴兆省也怕她会把那两个孩子给教歪了。
正迟疑着……突然想到一件事。
他猛然擡头,看向面前的这个年轻人,一脸的不解,问:“你可是二郎的舅兄,你说这些话是什麽意思?”又皱眉,开始戒备起来,“你今天是来干什麽的?”
柳世昌看出来了眼前长辈对那对母子的厌恶,考虑了下,这才说:“因为我看出来我那妹婿对我妹妹并非真心,而那位姜氏夫人,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他们母子做了利用丶伤害我妹妹的事,我也不想他们有好日子可过,所以便想请伯父进城。难道,伯父就不想离自己那双子女更近些?难道就愿他们母子日子过得潇洒恣意吗?”
吴兆省当然不愿。
所以,柳世昌的话,令他犹豫了。
但也没立刻就答应他,只说:“还请柳公子先回去,这事我再好好想想。”
柳世昌知道他犹豫了,便也没再多劝,只又说了句:“便是如今进了城去,那姜氏也仍不愿放过吴大郎夫妇。这一次,是背後暗搓搓的唆使我妹妹去吴大哥那儿闹,还欲毁我清白,我这才受不了的。那姜氏夫人,报复心极强,甚至不惜毁无辜者的清白也要达到她自己的目的。这样的人……我们柳家招惹不起。”
“伯父,您如今也算是同那对母子结下了仇怨。就算您甘愿忍下那口气,不愿再生出诸多事端来,人家也未必肯答应。您为省事,不愿去主动招惹他们,说不定人家此刻正在盘算着怎麽对付您呢。”
吴兆省听了这些话後,很是吃惊。但转念一想,又觉实在正常。
柳世昌离开後,吴兆省想了一晚上,最终决定接受柳世昌的邀请去城里同姜氏母子斗法。
他没有对不起姜氏母子的地方,他们实在不该这麽对待他丶对待吴家,以及对待吴家的孩子。
所以次日一早,吴兆省便去找了里正。接下来,交代了一下书塾里的相关事务後,便收拾了包袱,离开了溪水村。
进了城後的吴兆省,直接找去了柳娇蓉陪嫁的那栋宅子。
出来开门的门房见是生人,立刻问:“你找谁?”
吴兆省便自报了家门:“我是这个家的老爷,家里的秀才公乃我儿子。”
如今家中一应大小事宜都是夫人拿主意,夫人赏罚分明,手段厉害,规矩也森严。所以,小门房不敢自己拿主意,只能说:“劳烦等候会子,我去禀明夫人。”
吴兆省却伸手一把挡住欲要合上的门,他健硕的身子直接挤进了门去,道:“禀明夫人?好,我现在就亲自去寻你们的夫人去。”
吴兆省径自往内去,那门房立刻跟在後面追:“您不能进去!您到底是谁?为何硬闯私宅?您再不出去,我可报官去了。”
吴兆省则说:“要报官只管去报,你看官衙的人来了,到底是恭敬着我,还是敬着你们夫人。”
“你们夫人住哪个院子?”这里比家里的宅子大得多,而且又是第一次来,也怕不小心闯进儿媳妇院儿里,反惹尴尬。
这两进的宅子虽不算小,但也的确不算多大。前院里的哄闹声,自然传去了内院。
范嬷嬷打探清楚了情况後,立刻跑着去姜氏跟前禀告。
姜氏听说那吴兆省还真进城来了,又是吃惊又是生气。
那日那柳家公子说要去请了他也进城来生活,原以为是说着玩儿的。没想到,他还真去请了人来。
姜氏太知道了,如今夫妻二人虽未和离,但其实早不是从前那般和睦的关系。
虽未明着撕破脸,但感情到底是有了隔阂了。并且这个隔阂一旦存在,就不会再消下去。
他不来,自己是这宅子里唯一的长辈,自然说什麽是什麽。他一来,凭着身份,便强压了自己一头。往後的日子,只要有他在,必然不会如现在这般潇洒恣意。
姜氏实在不知道那柳家公子为何要这样做,不由恨得攥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