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多想也知道,肯定是打算让妹妹出这个银子的。
也就是说,往後妹妹的嫁妆,不但得养吴二郎,还得养他那一大家子。
若他们是善心之人,养也就养了,左右他们柳家不缺这几个银子。可现在,一边花柳家的银子,一边又利用他妹妹,拿他们柳家的姑娘当猴子耍。就他们那样的人……银子又凭什麽给他们花呢?
可恨妹妹是个榆木脑袋,现在全然被她那婆母给拿捏了。这会儿跟她说什麽,她都听不进去。
所以,暂时也只能让妹妹先回去。
而柳世昌这边,次日一早,就又提着礼登了吴容秉夫妇的门。
除了为昨儿之事再次来郑重道歉外,也有些事,柳世昌想问一问吴家兄嫂。
昨儿晚上,柳世昌兄妹离开後,叶雅芙夫妇哄了康哥儿睡下後,叶雅芙在为丈夫捏揉腿时,二人有谈起过这柳氏。
知道她是被姜氏利用的,夫妇两个也不是小度量之人,自然没多计较她。
反倒,经过这回之事後,还对她日後的前程有所担忧。
叶雅芙是有上帝视觉的,吴容秉虽没有,但他有自己的思考能力。又被妻子提点着,自然也知道这柳氏往後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
姜氏这个婆母厉害,那二郎……吴容秉太了解这个继母带来的弟弟了。他心胸并不宽阔,甚至有些狭隘。
他自幼便是心思阴沉,心事重。
常常的,面上表现出来的,和他心中真正所想,完全不一样。
从前都还年少时,吴容秉没真正窥探到过他的内心。并不知他有这般深沉的心思,还怕他会觉得自己是外来之人,会受欺负,对他是尤其的爱护。
可後来,他渐渐发现,他需要的根本不是他这个继兄的庇护。他要的,是压他一头,又或者是取而代之。
原以为他沉默寡言是天性使然,本来就不爱说话。
直到他废了腿,成了残疾之人,再不能考科举入仕途後,他眼睁睁看着他从一个阴郁少年,变成了自信丶乐观,且能侃侃而谈的青年,他才渐渐意识到,他的遭遇于他来说,或是好事一桩。
对于他的遭遇,他表面上是难过的丶关心的,但其实心里是高兴的。
夫妻二人渐渐经历过这麽多事後,吴容秉对妻子,已由之前的还持怀疑态度丶对其有所保留,到现在,已全然信任她。
之前他会觉得,或是与二郎赌气,她才这麽帮自己的。但现在,他已经全然没了这种想法。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何况,从前的妻子年纪小,又是被那姜氏教唆着长大的,纵犯了些错,也是情有可原。不怪她。
说实话,她被姜氏那样的人故意养成那样,如今还能及时悔悟,不但同姜氏彻底划清了界限,甚至与其为敌……吴容秉心中还是挺佩服她的。
既不再觉得妻子心里还有二郎,有些话,吴容秉自好同她说了。
吴容秉便提起了当年摔落山崖断了腿一事,他怀疑那不是一场意外,而是姜氏母子所为。
叶雅芙知道这吴大郎对当年受伤一事心中早有疑虑,并迟早会着手去查,弄清楚真相。所以,这件事,她一直没提过。
但若他主动提起了,叶雅芙自然也会顺着他话去说。
而这会儿,柳世昌就在跟前,也诚挚的道出了他心中的担忧所在。
“比起我那妹婿来,我倒更信吴大哥。”柳世昌是见过些世面的,五湖四海的朋友也挺多。所以在识人这一块儿,自然心中有些数。
如今也是後悔。
当时把妹妹嫁去吴家,还是嫁得太急了些。
若能等一等,再细细考量一下,也不至于会有今日这般的局面。
“说实话,我想让我妹妹和离。”柳世昌直言不讳。
能在叶雅芙夫妇面前说出这样私密的话来,可见也是拿他们夫妇当自己人了。
柳世昌的坦率直言,倒令夫妇二人吃惊。
夫妇二人互望一眼後,吴容秉说:“昨儿之事,估计也是令妹那婆母背後唆使的,同二郎或许不相干。柳兄确定……想令妹同二郎和离?”吴容秉对他还有所保留。
柳世昌蹙着眉,一脸的凝重烦忧:“有其母,必有其子。何况,我看我那妹婿未必是个拎得清的。他若真对我那傻妹妹疼爱有加,那姜氏必也不敢拿我妹妹当猴子耍。我那妹妹……说来也不怕兄嫂笑话,她是被我们家人给宠坏了。我妹妹福薄,像吴二郎母子那般的人物,我妹妹怕是高攀不起了。”说最後那句时,柳世昌言词中不乏嘲讽之意。
“可这毕竟是大事,柳兄可问过令妹的意思了?”又说,“可要回去先问问令尊令堂之意?”
“我父母必是都听我的。”柳世昌如今掌着家中多处生意,柳老爷早不管生意上的事,颐养天年去了。
家里的这些大事小情,柳老爷因为信任儿子的判断和手腕,故也听他的。
“至于蓉娘……”柳世昌撇着眉,仍是很恼火,话也说得坚决,“这事由不得她。”
柳世昌一番直抒心意後,才後知後觉反应过来,或许在吴家兄嫂面前他话说得多了。
于是立刻起身,抱手致歉道:“在下今日话说得有些多,还望兄嫂别见怪。”
吴容秉道:“柳兄还请坐下说话。”待见柳世昌坐下後,吴容秉这才又说,“我这里,有个忙想请柳兄帮忙。”
话题转得太快,柳世昌也懵了下。
但很快,他就慷慨着道:“有什麽事,吴兄但说无妨。”
吴容秉手又下意识摩挲起膝盖来,他慢慢说着:“几年前,我出门会友归家的路上,失足跌落了山崖,以至摔断了腿。现在细思起来,倒觉非意外,而是人为。柳兄朋友多,或可帮忙打探一下情况。”
柳世昌也是聪明人,立刻就领悟了吴容秉的意思。
他立刻应下道:“吴兄放心,在下定会办得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