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电话那头传来小徐洪亮的声音。
“小声些!”平云被他震到,吓得做贼似的透过门窗缝隙往外查看。
小徐用气声说,“卢太守派了兵,我这就去查。”
元黎挂了电话,面对的就是一个捧腹大笑的金粟。
金粟已经看腻了园子里的戏码,姐妹们歌舞游戏,都不能打动这个从心底里空虚的天女。而她听着元黎师姐弟的电话内容,不由自主地面露笑容,听着听着,眼角都笑出了泪花。
金粟夸完,还不忘殷殷嘱托,“我头一回这麽高兴,下次,你联系下界的时候定要叫上我。”
元黎有点尴尬,又有点迷茫,在金粟期盼的目光下,小心问道,“敢问天女,我说了什麽笑话吗?”
若是没办法必须得在此处滞留一段时间,元黎想,要她彩衣娱天女也是可以的。
可关键她既没有说相声,也不是在搞脱口秀艺术,完完全全只是正常沟通了两句而已啊!
金粟眨眨眼,仿佛她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我也不知道,我有生以来从未见过这麽多下界人。”她慢慢收敛了笑意,刚才的欢快都变成了些许怅然。
金粟斟酌着措辞,比比划划,“没有这麽多活灵活现的人。”
如果说书房里的气氛刚刚像是一滴水进入烧红的油锅,热烈飞溅的话,现下火也熄了,锅也凉了,便是滚油也会一点点冷却下来。
棋年不说话,连平云都一改常态垂下了头。
元黎立即坐直了,认认真真,重新问起了刚开始的问题。
“这里究竟是怎麽回事呢?”
为什麽天女整日都要开宴会,为什麽金甲神真的如有神力,为什麽园子边缘有一座断桥,明明看得见外面的山头,却像走入边缘地块一样无法通过。
山那边的什麽地方,下界人被抓去哪里,世界是如何运转的。
需要问的问题太多太复杂,元黎忽然就沉默了。
金粟微微一笑,如同第一天见到元黎时,明明精神恹恹,却还是强作明艳。
她笑着反问,“你觉得这里是什麽地方?”
金粟像是读心一样,根本不等元黎回答,“你觉得这里是幅画?”
“我们就是从画里进来的。”元黎说道。
莫要诳她,她又不是没看过诸多拍烂了的画壁影视作品,只是不知道她所在的聊斋世界里,画壁作为一个特殊空间,究竟是以一种什麽要的运转逻辑来维持罢了。
金粟面色淡淡的,比之前更像个菩萨,“这里当然是仙境了。”
金粟是看着画中仙境被创造出来的。
她刚诞生时,四周什麽也没有,没有佛寺,没有牢笼,没有庭园,一片混沌,说是“空游无所依”也不为过。
过了一段时间,作画人添了几座光秃秃的山,觉得不好看,便增加了云彩。
这些山峰浮空在云海间,比不上梵天,也算得上是胜境了。
从那天开始,画里就变成了上界。
按照画师的意愿,仙境必然有自己的形态,女仙得有,神人也不可少。
天女修禅,游乐,嬉戏,构成了画师想象中的西方极乐世界。
“难怪呢,”元黎一拍大腿,“我就奇怪每日吃喝姐妹们还不开心,原来是强制团建活动!”
金粟有点明白团建活动是什麽了,她补充了一条重要信息,“每个人都应当做自己该做的事情,这便是我管理天女的职责所在。”
最初一批诞生的天女们都有自己的人设,手不释卷的棋年,镇日撒花的平云。後来的姐妹没那麽大的束缚,但是既坐上了宴席,便要按位子作出符合的行动。
纵然姐妹们各有性格,行动也颇为自由,该做的事情却一件不落。金粟就是强撑着也要把宴席开下去,就是这个道理。
小倩脸一皱,显然是想起了自己痛饮的经历。
元黎虚心求教,“如果不履行自己的职责,会受到什麽惩罚吗?”
“会被金甲神抓去。”金粟表情厌恶地答道,“起初神人也只有一身蛮力,他那金甲丶铁链丶重锤,还是他自个儿祈求来的。”
棋年忧虑道,“他有了这些就有了权能,无论你如何斗争,都不可能与他抗衡。”
元黎仔细考虑这两句话,心中隐隐有了底气。
只是她还有些未被解答的疑惑。
“那为什麽会有下界人来呢?”
“或许是误入,像你一样,或许是被引诱进来,那个朱郎君就是如此。”金粟道,“金甲神本是为防我们作乱,平衡力量而生,至于下界之人,进来此处便是他们的考验。”
“考验会导致什麽结果?”
“说起来,这里从未进来过女子,你们倒是第一对。”至于男子,金粟撇撇嘴,“被金甲神抓住关押一阵,听经,念佛,再无情爱物欲之邪念。”
元黎的CPU燃烧了一会儿,“可这是为了什麽呢?”
金粟显然也不想深究这一问题,随口答道,“弘扬佛法真意吧。”
元黎感觉自己被烧干了,烧成了一个老式复读机。她重复道,“为什麽呀?!”
这是什麽硬核理想主义佛教徒,搁这儿物理传教呢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