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手持软剑,一步一个小喽啰,一人臂张弩几箭连发,射中一串甲兵。肃穆的道场变成了阵地中心,到处都是兵刃相接,充斥着各种火光和爆炸声。
不知是不是卫士们刚刚化形的缘故,重伤到底後,又像一阵青烟回归功德堂中,留下一件破损的铠甲。
于是这些铠甲在战场中很快堆得到处都是,天女踩着这些铠甲又向着下一个,或者下一群卫士奔去。
对战中受伤的天女撤回来让司药紧急包扎,一旁的小倩拿着毫锥笔对她们的武器进行修补。
是的,在尝试过画中人没办法再执笔修正自身後,元黎把这项任务下发给了小倩,叫她代劳专职此事,自己拿了一枚拂尘冲上去。
这拂尘是元黎特地仿造系统拂尘做的,她十分清楚地记得,系统当初还说它是法杖来着。元黎用力一挥,飞沙走石直窜云霄。
至心感觉到了一阵强风。
仙境内依照佛国的清净,几乎都是和风细雨,只有在冬季最冷的时节,才能看到天上坠下来几片雪花和冰晶。
自然之力在这里最强的表现形式就是云,是以至心用佛偈捏造的咒言,呼唤的都是云台云柱。
这阵风带着砂石。
有些是寺里原有的,被风侵袭过,活生生从路上刮来的,有些甚至是他没有见过,不存在此间的石子。
他们混合着不断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将云台包围裹挟起来,瞬间将他们往地面拽去。
云台上的比丘差点被突如其来的大地震掀下去。
至心动摇了一瞬,盘膝坐下,嘴里念念有词。他默念咒言,云层为他所用,即刻构成一道□□,卸去砂石的力道。
但到底还是被元黎成功拉扯,离地面堪堪两尺高。
天女们一下子就转移了目标。
至心近在眼前。
他创造了她们,也限制了她们。可造物主对天女并无仁慈,她们就是衣服上的花样,窗台前的盆栽,生杀予夺全应在他一念之间。
就连她们放倒金甲神,闯入比丘寺,至心也只是轻飘飘地投去一眼,仿佛路上搬家的蝼蚁,不起任何波澜。
金粟平端起臂张弩,对着至心瞄准。
一发金箭穿破□□,没入至心身体,在天女们惊怵的眼神中,从箭头到尾羽,都消散不见。
怎会如此!
不仅天女胆寒,元黎同样有此一问。
至心维持着他那和善的表情,甚至还有些体贴。“无用,无用。道友,她们皆是我画的,怎会伤到我呢?”
他终于正眼看向金粟,表情渐冷,“不过与你而言,就是罪孽了。”
至心的弯腰摸上那个已经称不上云台的台基,从中拈出一抹洁白的云,要不是对方是至心,元黎还以为他在这撕扯棉花糖。
棉花糖猝不及防向金粟飞去,在半空中化成一团青色的火。
至心无悲无喜地注视着火焰,以及火焰後的金粟,“业火除障,此即接引你去西方之路。”
话没说完,有掠影划过,金粟站的位子空空如也。
山间的比丘仰头观望,发现这道掠影是一方小毯子。
甚至有人还格外熟悉,这不正是他们钟楼里挂在墙上的胡毯麽!小倩担忧武器磨损严重,央着一同做後勤的天女就地取材,把附近殿里的东西扒拉了一顿。
于是比丘中便有人叫嚷,“她们偷东西了!”
元黎静静看着小倩驾驶着飞毯将金粟劫走,又从半山腰升起一座大船。
船上的天女扛着从钟楼摘来的大铜钟,如同大力水手般把铜钟对着残存的金甲卫士头顶掷去。
大半卫士被罩在里面,小半数卫士用手里的刀叉剑戟对铜钟敲敲打打,企图撬破它。
元黎的目光转向至心这个疯子。
对方露出了慈悲的神色,“金甲虽是我的造物,在此间也算得上是人,何须如此对待?”
元黎反问,“那天女呢?”
至心叹息道,“世间万物有其存在的法则,她们坏了规矩。”
元黎又问,“那比丘呢?”
至心沉默。
元黎揣着拂尘指向他。
元黎不知道他在沉默个什麽,但见至今尽管还是一派肃容,但眉间眼里就是透着一股喜气,他的声音甚至出现了一丝不自然的颤抖。
“比丘乃是佛寺基石,是我的信徒啊!”
……元黎皱了皱脸,“你想成神?”
至心睁大了眼睛,那副模样,就好像他不知道还能有这种答案似的。
他连连摆手,连脚下的云几乎散逸开去也不管,努力证明着自己的心志。“我受佛祖啓示,行衆佛意志于人间,并非为了登罗汉果位,只为度化愚者,我如何成神?”
要知道,神这种东西,跟至心修的佛家,甚至是两个不同的系统!
元黎咂摸了会儿,这大概是至心对她说得最诚恳的一句话了。
于是她点点头,向对方表示认同,并从袖中掏出她的白釉净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