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又偷摸进神庙的花衣裳大嫂,混在人群里喜道,“果真,我就知道外乡人会归心我神的!”
天马没了,顶上来的是天马行空。
这位使者僵着脸坐在外乡人对面,元黎还好心地给他倒了杯茶。
退一万步来说,神庙不需要活牲,马儿只是为了仪式好看,祭祀完也不会将其杀掉,反而是想当做某种神圣的瑞兽养着。
神庙也早早出了规程,信徒们多少都了解,对于白马的去向,任一个信徒看了都要夸上一句仁义。
但这里边再怎麽也不包括,把牲口的位置让给人吧。
使者捧着茶杯,瞬间体会到方才花匠小哥难以理解的心态,犹犹豫豫问道,“听说您二位想在敬神日上顶替天马?”
“没错。”
使者调整了一下坐姿。
“马和人的位置,都是一开始定夺好的,神巫也呈给过神明了。本来,你们应当与信徒在一块,庙里跟他们沟通过,愿意给你们让出第一排正中的位置。”
他感觉到外乡人可能并不明白仪式中站位的重要性,详细解释了一番,但元黎可太明白了。
白马没了,总不能叫对方寻回来,再加上他俩本来就是被安排着要参加仪式的,必然是要去的,谁也逃不掉。
这就産生了一系列问题。譬如敬神的仪式,是不是真的能引来青蛙神。充作信徒站在当中,风险系数有多高。
总而言之,元黎觉着,在神巫规划的林林总总的角色中,硬要她挑选一个的话……
那还是选择做一只马好了。
于是她一本正经地对使者说,“我俩一直想扮个动物,苦于没有机会,请使者明白,这是我二人的癖好。”
使者一脸恍惚地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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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黎披着绣娘连夜改制的披肩,面不改色地站在金拱门下,跟着神庙的队伍出城。
是的,纵然神庙在城镇最中心的地方,敬神却放在了城外。城外宽广,专门划了一块地,为此事修筑了祭坛。
听说上至府衙,下至城门外赤脚摆摊的小贩,有一个算一个,反正衆志成城,齐心协力,每个人都搭把手,祭坛很快便完成了。
元黎和阿白在队伍居中,平平无奇的位置,但赖于她穿了一身仿效“天马”的行头,跟着队伍进行的人群,动不动就朝他们瞥来神奇的眼神。
这其中有远远坠着车马,届时将排在信徒首列的富商及其一衆家眷。
他们原本对外乡人占据自己的位置颇有微词。
要说麽,都是炊金馔玉之族,又不像那起子穷苦人,拜得青蛙神,所求都是一口饭食,一件衣穿。富商祈求人丁兴旺,钱财多多,到底是为了锦上添花,青蛙神不给自家添乱罢了。
这些人远比普通信徒,有着更多的资源和空间,去隐藏自己的小心思。
更何况,前排的位置,哪个不是他们出金认捐得来的?只是面对神庙的要求,不情不愿地接受了而已。
一个富商家的管事上前低声回了几句话。
他那大腹便便的主人掀起帘子,发出“哟”的一声,心口郁气平定之馀,夹杂着几分不屑和戏谑。
富商不仅自己看,还引着车里的妇人也瞧新奇景儿。
妇人板着脸,唾弃自家郎君,“人家那是虔诚,一会儿到了祭坛,在神明面前,我们必是不如的。”
富商的车队跟在队末,往前去,是汹涌拥挤的人流,十里八乡的信徒们都来了。
乡亲们的祈福方式格外朴素。
商贩怀揣着自家贩售的物件,农人便带上了自家的锄头,或是拎着一小兜粮种,还有近大泽边赶过来的打渔人。
元黎不曾见过他,但对方手里提溜着一尾刚打捞上来的鱼。大鲤子鱼扑棱乱蹦,撒了周围一圈水,打渔人强压住它,谦卑地跟同行者道歉。
外乡人的事迹也在这里流传。
只不过这边流言里的娱乐气息就重了许多。
“真的麽?真有人愿意扮马啊……”几个妇人簇拥一位绣娘,好奇问道。
“可不是,他俩肩上的褂子都是我和绣房同伴一块改的!”
妇人嬉笑道,“我可不愿意。”
“我也是。”
大夥儿叽叽喳喳。
“你们懂什麽!”绣娘不乐意了。
她没有富商的嫉妒心理,都是纯粹的羡慕,和奋发向上的念头。
这位身材矮小的绣娘既炫耀又憧憬地说,“我再多绣几面旗胜,明年敬神,说不定我就能去中间队伍了!”
中间队伍的乐师们吹吹打打,领着信徒一路向前。
元黎隔空投来一眼,周围都是喜气洋洋的人群。就连除下锦绣衣冠,布衣草履的周商人一家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