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洒家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言煜唤人领了公公离开,随即转身欲回房,却被沈宣清叫住了。
“煜儿。”
言煜立住,转过身去,眉间沁雪。
沈宣清望着最近几日又瘦了不少的言煜,内心一阵泛酸,眼眶竟微微有些红了。
“你父亲已经走了,娘只希望,你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不要再给自己留下遗憾,等到以後追悔莫及。”
言煜勾了勾唇,眼神坚毅:“母亲,我会的。”
沈宣清笑着点了点头,望着言煜孤身离去的背影,眼眶深处压抑的泪不由得无声地滑落。
她很少见到言煜这副神情,因为在她面前,言煜总是一副言笑晏晏,什麽事都不在乎的模样。她知道,他是为了让她心安。
然而正因如此,她才更心疼。沈宣清曾亲眼见过他小时候天真无邪的模样,也见过他心思深沉的模样,她知道是人心的恶让造就了他坚硬的躯壳,使他在保护自己的同时,也几乎与世隔绝,活得很累。
是以当沈宣清看到他接过信笺之时眼眸深处的闪烁的微光之时,她便明白:他的心结,或许这世间,唯有一人能解。
屋内寂静无声,唯有言煜一人。他微微敛眸,神色看上去依旧平常如故,但唯有他自己知道,他的眼眸深处压抑了浓烈到极致的情绪,凤眼几近沁血。
他缓缓打开了信封,见到信纸开头熟悉的笔迹,他的心仿佛在一瞬间停止了跃动。
开头唯有两字,焕卿。可对于言煜而言,这两字却极有分量,在他的印象里,她从未这麽唤过他。
信的内容亦惟有四字,节哀,珍重。
言煜紧紧地盯着信纸,仿佛能将它看穿一样。细细观察其笔迹,他能感受到持笔人落笔的犹豫与煎熬,她似是欲有很多话想要安慰他,可等到提笔之时却有情绪阻塞,唯馀此四字。
言煜微微低头,字迹入目,他却回想起了七日前父亲在病榻上对他说的话,眼眶不禁微微红了。
他向来明白言钟正的顾虑,可那日言钟正笑着望着他,却像是看透了世俗。
言钟正对他说:“她是个好皇帝,为父也能看得出你们二人心意相通,若你心意已决,便协助她,与她站在一起。”
对儿女的爱意终究让他妥协了,那日言钟正好像总觉得亏欠长子太多。言煜明白,这些年,他都因为自己身中落寒散一事耿耿于怀,不能原谅他自己,但他从未怨过他。
然而,父亲旧疾复发时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时至今日依旧日日夜夜弥漫在言煜的心头,让他喘不过气来。
近日孤弈行率军亲征的消息从京都传来,言煜心中愈发不安。言煜知道,他决不想再失去所爱之人,决不想再体验一次无能为力的感觉了。
言煜总觉得,此次出征或许隐藏着什麽阴谋,或许正与先前刺客一事有关。
他前几日查明刺客身份,发现他来自于一个江湖的刺客组织,名唤血衣。
这个组织言煜先前从未听过,奇怪的是就在刺杀一事之前这个组织才像雨後春笋一般冒了出来。
更令人奇怪的是,这个组织来去无影,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总部落于何地,但言煜却隐隐觉得事情绝没有那麽简单。
历来江湖与朝廷之间有着不成文的约定,若非特殊情况,朝廷不插手江湖之事,江湖亦然。而这个名唤血衣的刺客组织却敢堂而皇之地刺杀孤弈行,背後或许有朝廷之人撑腰。
无论背後之人是谁,他都会把他揪出来。言煜心想,望着手中的青玉扳指,神色严肃。
他也曾想过飞鸽传书提醒孤弈行,但他不知其位置,担心贸然行动反而被有心之人利用,便只好作罢。
言煜明白,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早一日抓出幕後之人,她便能早一日脱离险境。
言煜的双眸似是隐了一层薄雾,令人看不分明。他走到窗边,缓缓望向边塞的方向。
若是一切顺利,她此刻想必已经到了军事重地玉临关。他心想。
玉临关。
按照天象,正月廿九日玉临关一代万里无云,因而孤弈行料到匈奴会在这一日再一次发动进攻,想要在玉临关守军因为粮草耗尽而疲惫无力的情况下,借助难得的天时一举攻破凤朝边境最後一座军事重地。
因此,孤弈行从出京城之时便命令军队加快行军速度,终于在廿九日清晨行军至玉临关一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