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喻威亦是穷兵黩武之徒,早年间征收纳税导致民不聊生。不仅如此,其人生性多疑,近年来逼迫不少武将交出兵权,亦有不少大族因此覆灭,雍朝早就没有了与外敌抗击的资本。
如此乱世,仅凭他一人之力,又能救得了几人?
言煜远远地望着野草肆虐的山坡,清冷的眼眸深处暗流涌动。
他明白,在他心中,能救这天下的,唯有一人。
曾有人问过他,若她虽活着,但已改志,他当如何。他当时只道:“她不会。”
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需要她的,又怎会只有这天下?
三日後,寒衣节。
孙厚的罪行被查清之後,言煜这几日忙于将峨眉一带贪赃枉法的官员一并清查,是以每日都将至亥时才安歇。而寒衣节前一日,言煜处理公务几乎一夜未眠,未至申时便让飞鸢去峨眉山接人。
半个时辰後,飞鸢扣了扣门。然而没等言煜说话,门口就蹦出了一个圆圆的脑袋。阿心见到他便咧着嘴笑,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早啊!”
女孩子甜甜的声音传入耳中,言煜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即无奈地笑了笑,合上了看完的书册。
“都申时了,还早?”言煜故意逗她,说着便披上大氅往外走去。
阿心笑着不语,只是跟着言煜上了马车。
马车内似是早有过一番精心布置,座椅上摊好了用狐皮制成的软垫,座位旁的小桌子上更是安放好了两只暖手炉。这使得阿心一进到马车里便觉得暖和了不少。
桌上的暖手炉小巧精致,仔细一看更是讨喜,阿心似是没有见过这麽精致的小玩意,握在手心里就开始细细观赏起来。
看着看着,她竟笑了起来:“公子这样的人物,竟也喜欢这些小动物吗?”
阿心说着又细细把玩了一番。这两只暖手炉一黑一白,上面的图案也有所不同。那只墨玉制成的暖手炉上雕刻着狐狸的形状,而另一只白玉制成的暖手炉上的图案则似是一只狼。
言煜接过那两只暖手炉,抿唇不语,凤眼深处的神色淡淡的,却是在看着对面的人:“阿心有句话可是说错了,狼与狐狸之流可不只是毛茸茸的小动物。”
不知为何,阿心感觉自己愣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擡头去看此刻也在凝视着他的男子,却仿佛能透过他的眉眼看到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确实如此。”她似是觉得不妥,目光从他身上移开,整个人又往後挪了一挪,但下一秒却伸手夺过方才被言煜拿去的暖手炉,揣在手里。
她的动作看似云淡风轻,落入言煜眼中却更像有意躲闪。不过如此,倒更像是她的脾性!
言煜望着此刻偏过头去的阿心,眼尾微微上扬,浅笑不语。
半个时辰後,马车到了梨城外。
“少爷,我们到了。”飞鸢掀开了帘子的一角,探出了个脑袋,却看见言煜向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飞鸢再仔细一看,原来阿心已经迷迷糊糊睡着了,他转过头去忍不住嘀咕道:“少爷昨日几乎一夜未眠都未休息,她怎麽倒先睡了?”
原是阿心在抢过手炉之後便没有再说一句话,无聊发闷,又加之马车颠簸,车内却温暖如春,这才难忍睡意。
然而正当她沉浸于美梦之时耳畔传来几声呼唤,她自是不肯醒来,挪了挪身体又双手抱胸继续睡去。
言煜见叫不醒她,只好无奈去拍拍她的肩膀,却没想到方才还在睡梦中的人猛然就抓过自己的手腕,又借势将他抵在椅子上。
言煜眼尾微沉,却见面前的人只睁开了一只眼睛,待到看清面前的人是他时顿然松手,连忙笑着赔罪:“方才睡得沉,不知是公子,公子莫见怪。”
言煜笑着说了句无妨,眼眸深处却早已暗流涌动。
她方才显然是将他当成了偷袭的敌人,即使是在不太清醒的时候身体都会下意识地做出反应。这种反应,分明是常年行军之人才会有的。
他凝视着对面的女子,却仿佛想要透过这一张陌生的面孔看出什麽。
他早就听闻江湖之中有一种秘术名为易容,使人贴上人︱皮︱面具後看不出丝毫异样,峨眉或许便有这种秘术。他心想。
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到阿心之时便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或许这便是上天给予他的垂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