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朝英擡眸,见面前男子生着一双极为庄重的凤眼,眼神藏而不露,眼尾却微微上扬,让人不忍怀疑他的风流是藏在骨子里的。
她方才就留意过面前男子的身姿,察觉到他身轻如燕,内力浑厚,便知其武功不在自己之下。更可怕的是,他或许还隐藏了几分自己的真实实力。
世人皆道言煜是公子如玉,一身文弱,殊不知他精通武艺,深藏不露。
想到这里,素朝英忍不住微微侧目。
“言大人,此次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素朝英浅笑着引言煜入了渡因楼,而飞鸢则被留在了楼外,随後楼门缓缓合上。
“不瞒掌门,焕卿此次前来,是为寻一故人。”话音未落,言煜眸色渐深。
素朝英未曾停下脚步,言煜却觉越往里走,熏香的味道便越发浓郁。香炉的香灰染上了长袍的衣角,香气便越发挥之不去。
一直走到一间画室,素朝英才转过身去,正对上那一双矜贵,却令人看不透的眼睛。
“大人怕是算错了,峨眉山没有你要找的故人。”
只一个细小的眼神,便让言煜感受到了素朝英的敌意。
素朝英把自己引到此处,熏香香味浓重,若掺杂些许迷香或者软骨散,亦不易察觉。素朝英是在警告自己,若是自己别有居心,她便不会手下留情。
但素朝英此举反倒印证了言煜的猜想。他只想知道,她答应与素未谋面之人一见,背後为的究竟是何人?
是……她吗?想到此处,言煜感到自己的心仿佛停了一下,随後心跳不受控制地开始加快。
言煜知自己若再遮掩,素朝英疑心只会更甚,便不再隐藏神色。
他眼神忧郁,眼眸深处却又不时泛起缕缕光亮,似暗夜之中的星光,仿佛映着记忆中她鲜衣怒马的模样。他伸出右手,将腰间的墨玉玉佩微微攥紧。
“我找了她五年,几乎找遍了大江南北,可还是没有找到她的踪迹。”
他的眉似墨月,此刻微微蹙起,更显得他的眼神有些易碎。
他不再如往常一般强颜欢笑,而是任凭自己麻木的内心被利刃割开,一地鲜血随之散落。
五年来,除了赵霖,他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流露出如此浓烈的情绪。如此……几乎算得上是失态。
可他实际上,压抑得,快要疯了!他是有一副玲珑心肠,可他的心也只有一颗。
“我只後悔,当时没有拦着她,或许我当时就该与她一同去武延,她也不会……”
素朝英似是没想到言煜竟会如此毫无保留地在自己面前暴露心事,她似是想到了什麽,微微一怔。
“你要找的人,不在峨眉。”素朝英强忍住内心的触动,冷冷地说了一句。
“言大人对故人的感情确实令人动容,但大人是否想过一种可能,你要找的那位故人或许早在几年前便已离世?”
言煜自嘲地笑了笑,眼眸似在沁血:“我会一直找下去。”
“素某当时为此楼取名渡因,便是渡世间因果之意。世间之事,皆有因果定数,大人又何必强求?”
素朝英转过身,远远望着画室素白色墙壁上挂着的一副卷轴,不再说话。
“我不喜强求,唯有她,是我唯一的强求。”
言煜的声音低沉,甚至可以说有些沙哑。他侧过身去,使得素朝英无法看清他的神色,但只一个背影,看上去却是格外凄凉,让素朝英一时恍惚。
她仿佛在面前的人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不必直视他的目光,素朝英就能从他的声音里察觉到几分隐忍的,歇斯底里的意味,那是一种入骨的执拗,甚至可以说,是一种痴狂。
素朝英逼迫自己敛了神色,缓缓开口:“既如此,素某只能祝大人早日得偿所愿。”
“多谢。”
言煜转过身,嘴角微微勾起,依旧是那副令人挑不出错处的温润公子模样,仿佛刚才压抑着内心的另有其人。
言煜向素朝英微微颔首,随即转身离去。
浓郁的香气熏染了他的衣袖,使得暗沉的玄色长袍染上了一丝香脂气。
他微展衣袖,不经意地抚平了衣袖上的褶皱,清冷的眼神随即从衣袖上移开,没入昏暗的灯光里。
有那麽一个瞬间,素朝英觉得他像是夜的影子,尽管外表不染风尘,内心却无人能懂。
“若大人愿在峨眉多住几日,便让阿心带路带大人四处转转吧。”
话音未落,言煜似是把脚步放缓了些,然而很快便又恢复了往日的速度,直到消失在素朝英的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