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缓缓向前,谢静姝坐在运输丝绸的板车上,长长的翠绿裙摆坠在半空中如水草般飘动。
行至城门附近,大批军队果然在此驻扎。
苏莱曼纳闷,“奇怪,朝廷是要抓什麽人吗?怎麽进出比以前要严格这麽多……”
扭头问:“阿姝姑娘久居长安,可知缘由?”
谢静姝避开视线,“不知。”
春风吹起少女帷帽上的垂裙,露出半张脸,她看清站在城门前的将领——见过妙仪公主真容的御前侍卫常青。
完了,谢静姝眉心一跳,头垂得更低。谁知风忽然刮得更大,帷帽上的垂裙全被掀飞,露出少女整张脸,惹得行人纷纷侧目。
她只好将脸埋进袖子里。
苏莱曼察觉到她的异样,连忙问:“阿姝姑娘,你怎麽了?”
“眼睛里,有沙子。”她解释道。
“我帮你吹吹?”
“不用劳烦领队,我蒙着眼睛闭一会儿就好了,眼泪会把沙子冲出来。”
苏莱曼没再坚持,领着商队过城门。
风减弱许多,帷帽上的垂裙坠下来,重新将少女的脸遮住。
谢静姝还是埋着头,把眼睛揉得像兔子一样红。如果常青非要掀开她的帷帽,她就装成一个五官狰狞的面瘫,加上之前做过简单易容,应该能蒙混过关。
有句话怎麽说来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说不定她这样明目张胆地坐在商队的板车上过去还不容易被发现,越是鬼鬼祟祟,才越容易让人起疑心。
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再被抓回去,当然,这意味着下次再想逃跑会难上加难。
车轮滚滚向前,缓缓停下。
心提到嗓子眼,谢静姝透过指缝观察情况。
好像没什麽异样,除了守卫比之前更加森严之外,依旧一副商贾云集,和平安宁的景象。没有人大喊大叫着组织羽林军来抓她,甚至苏莱曼只给常青看了下令牌,常青便挥挥手放苏莱曼的商队出城了。顺利得简直不像话。
但如果她摘下帷帽,擡起下巴往高高的城墙上望去,便会看到一双熟悉的眼睛在暗暗注视着自己。
等长长的商队穿出城门,谢静姝不由好奇,“他们竟然没查我们的人和车。”
苏莱曼得意道:“认识宫里的大人,当然通行方便啦。”
“哪位大人?”
“就是方才守在城门前的那位,我们是龟兹王室派来大周贸易的官商,待遇自然要比一般商队好很多。”
原来如此。
仔细瞧瞧这支商队的成员,个个人高马大,精瘦有力,说是沙场上历经百战的精锐军队也不为过,而且穿着光鲜,五颜六色的花纹极具西域特色,足以看出这支商队在龟兹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谢静姝再次感叹自己因祸得福。
玎玎珰,玎玎珰,挂在车头的铜铃轻轻摇晃,热闹繁华的长安伴着清脆的铃声,被滚动的车轮推得越来越远。
她即将离开这座生活了将近二十年都城,鼻头忽的酸软,不由自主感到一阵愁绪,就像昨夜离开皇宫时的感觉一样。这是离开皇兄的阵痛,她需要忍受。
“永别了哥哥,”谢静姝望着长安城的影子喃喃自语,“你会是个名垂千古的好皇帝。”
城墙上长身玉立的青年亦望着少女的影子。
“一路顺风,瑛瑛。”
他唇角勾出淡淡的笑意,“等你玩够了,哥哥再来接你。”
就像小时候那样。
对于捉妹妹回家这件事,经过千百次实践,他得心应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