擡头一看,青年帝王自人群後负手而来。
魏三七慌了神,往紧闭的宫门看去,同时挣扎得更加厉害,又赶来好几个精壮的汉子才将他按住。
他害怕公主在半路被羽林军捉回来。
虽然知晓此事终究会败露,但败露的时候不该是现在,总得等上几日,一个个排查,等查到他头上的时候,公主已经平安离开长安了。
可是……他出了纰漏,是他没保护好公主。
“什麽眼神?”谢檀弈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你在惊讶朕为何会知晓得这样快?”
“从你潜入棠西宫私联贵妃那一刻起,每一步动作朕都看得清清楚楚。”
“没有朕的默许,你们那漏洞百出的计策根本不可能进展得如此顺利。”
只有一件例外,他没想到皇妹掩人耳目的方式会是放火烧宫。
不愧是他的妹妹。
谢檀弈擡手指示羽林军,“押下去。抽九十九鞭扔地牢里喂狗。”
话虽如此,但谢檀弈并不打算杀他。
魏三七这样冒险做到底是为了瑛瑛,周围豺狼环伺,待皇帝驾崩之後,皇後身边需要有一条能誓死效忠她的鹰犬。
但在宽恕魏三七的罪行之前,他必须得说这样一句话。他需要魏三七对瑛瑛更加忠心。
在与精锐卫队的推搡中,一封其貌不扬的信件从魏三七怀中掉落。
少年瞬间慌了神,不顾一切地伸手去捡,终于触碰到信件时,一只穿着金龙皂靴的脚踩上他的手背反复碾压。
魏三七吃痛,但只是闷闷地吸冷气,口中喃喃嗫嚅,“公主的……信……”
青年帝王展颜一笑,他就知道,皇妹瞒着他出逃,绝对不会一句话都不给他留。
抽出未拆封的信件缓缓展开,熟悉的字迹浮现在眼前。
——遁逃之事,皆吾一人筹谋,与魏三七无涉,兄若伤之,则自损羽翼,妹亦厌兄暴戾无常。愿皇兄慎思。
自损羽翼。傻妹妹,这种道理皇兄怎会不明白?
“她竟敢以死相逼为你求情。”谢檀弈恨铁不成钢,但很快,语气回转,无奈道,“罢了,九十九鞭可免,扔地牢关七天思过,罚俸三年。”
“押下去。”青年帝王擡手指挥羽林军,深不可测的眼眸睨着魏三七,阴恻恻开口,“好好记着,她又救了你一命。”
魏三七垂下头,不再反抗了,嗫嚅的嘴唇反复叨念,“公主……公主……”
还有半封信未读完,谢檀弈接着往下看。
——皇兄即位,尚不满一载,却能做到修律法,兴水利,攘外安内建学堂,乃盛世明君之相。然兄仍当自省。因与妹之私情,纵兄励精图治,然後世仍书兄以荒淫无度之名,其真足值乎?望兄纳妹言,勿以与妹有私情,而蒙世人之诟骂,重蹈襄公覆辙。
自省?青年帝王忽然开始大笑,笑得面目扭曲,如痴若狂,脆弱的信纸在青年手中皱成一团。
他无时无刻不在自省。
这段感情从一开始他便知道是个错误,但这一步错棋他非走不可。
落子无悔。
他换了皇妹的身份,所以妙仪公主“死”在了最美的少女年华,後世提起妙仪公主便不会侮辱她与兄长私通。
待群臣于封後大典面见皇後容颜时,定会心生端倪,为何皇後会与死去的妙仪公主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什麽一模一样?一群年事已高的糟老头子,老眼昏花,连公主都能认错。
皇後只是长得像妙仪,但她终究不是妙仪。
是丧心病狂的皇帝找了个酷似妹妹的女人做皇後。
可怜的皇後根本不知情。
如此,他就能完整背负所有骂名。
从始至终,他都在清醒地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