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看上去身体状况不太好,面颊苍白,嘴唇也毫无血色,像是才遭受重创过不久。
谢静姝站直围着少年转了一圈,他像棵小树似的长得飞快,许久不见,已经比她要稍微冒点头了。
魏三七僵直地站着,看上去有些腼腆。公主靠得太近,他几乎能闻到公主身上特殊的香气。
花香,还有一丝似有若无的檀香。
他不知公主来找他所为何事,也不敢开口询问,但只要公主能来,他就已经很开心。
莫大的幸福如洪水般涌来,他泡在水里,一时不知所措。嘴里也像是灌满了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但只要能站在公主身侧,那日日夜夜的念想便能得到满足。
“皇兄说你受伤了,我想来看看你。”谢静姝终于开口。
“其实丶伤丶伤得不重,谢谢公主能来。”
“我能不能看看你的伤口?”
魏三七受宠若惊,猛然擡头,小狗一样晶亮的眼睛满是压抑不住的欣喜,“公主是在,关心我吗?”
谢静姝疑惑地眨眨眼,对他这般激烈的反应感到十分不解。他是怎麽从,她要看伤口等同于她在关心他的?
就像人类自我感动,为了彰显自己有爱心而投喂路边流浪的弃犬,弃犬却觉得自己遇到了神明。
谢静姝觉得解释起来麻烦,索性就承认了,“你毕竟是我带进内率府的人,多关照一些也是正常。”
她发现魏三七好像不太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如今雀跃得几乎要飞上天的神情就摆在脸上。
思索半晌,魏三七又按着胳膊上的伤口,为难道:“伤口很深,会吓到公主的。”
“我不怕。”
谢静姝最不喜欢磨磨唧唧,直接上手解开魏三七绑在手腕上缚袖的布带,将衣袖往上一推,果然是一道触目惊心的疤。
魏三七出奇地听话,被她捉住手腕後就再也没动弹过。扎眼的绯红从脖颈一只蔓延到耳根。
但谢静姝并没有注意到那些,只是看着疤颤声问:“皇兄是不是让你去刺杀突厥王子了?然後再嫁祸给陆怀彰是不是?你在他胳膊上也砍了一道口子。他伤你伤到哪儿了?”
伤在後背,很疼,差点把他腰都斩断了。
魏三七正想开口说,可突然反应过来,公主这麽问,定是先前不知道刺杀之事。
他用另一只手捂住嘴巴,水汪汪的眼睛无辜地望向谢静姝,用力摇头,表明自己什麽也不会说。
欲盖弥彰。
“谢谢你,我明白了……”谢静姝松开他转身往屋外走。
“公主!”魏三七急切地唤道。
“怎麽,还有事?”
魏三七摇摇头。他只是看见公主失魂落魄的样子很难受。
见谢静姝转身又要走,他思忖半晌,一口气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
“公主,您不要难过,也不必担心。那件事,我真的办得很好。每一处地方都做干净了,不会有人发现端倪。所以,希望您不要,生我的……气……”
谢静姝倒是被这人奇特的脑回路逗笑了,“没生你气,好好养伤。待会儿我差人送些东西来。”
公主走後不一会儿,魏三七果然收到大箱小箱装的物资。
有银丝炭,有绸缎衣裳,有名贵食材药膏,有过冬的棉絮,外面是用蚕丝做的被套,甚至还有用化妆匣装的一盒黄金!看得孙参军眼睛都发直,心想这公主口味真奇特,本身年纪就小,竟然找个更小的嫩娃娃当男宠。
当然,背靠太子的妙仪公主出手也是真大方,搞得孙参军都想把脸洗干净跑到公主面前搔首弄姿,看能不能让公主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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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宫後,谢静姝径直冲入东宫。
“皇兄呢?”她逮着崔内侍问。
公主来势汹汹,一双多情的杏眸微微发红,像是才哭过不久。
崔内侍行礼道:“公主请随奴来吧。”
他不知殿下和公主又闹了什麽矛盾,殿下今日就像是有预料般,对他说——“若妙仪今日来找孤,不管她是何种架势,哪怕是拿着刀,都带她来见孤。”
屋里熏着檀香,神色庄严的菩萨像立于神龛之中。
谢檀弈将一叠写满诗词的宣纸点燃放入火盆中。火舌吞噬得快,教人看不清纸上的字迹。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停在八扇围屏後,谢檀弈望向屏风中映出的纤婀身影,平静道:“瑛瑛,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