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静姝吓了一大跳,呆呆地站在原地,心里涌出阵阵暖意,但很快就被阵阵後怕侵蚀。
皇帝没直接回答陆昭的请求,而是看向阿史那译,“这门婚事,突厥王子怎麽看?”
少年人内心总是聚着一团火,凭着那股意气,天地不惧。也不知哪来的胆量,陆昭竟敢当着皇帝的面看向阿史那译,“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您作为一国王子,怎能夺人所爱?”
但他的愿望恐怕要落空了,因为阿史那译最爱干的事情就是夺人所爱。
阿史那译恶劣地笑道:“公平起见,不如我跟你比试一场。我赢了公主归我,你赢了,公主归你。”
“朕看行。就这麽定了,明日比试,内容你们自己琢磨。现在都告退罢。”
头痛,皇帝看上去满脸疲倦,宫人替他按太阳穴,他亦烦躁地摆摆手,起驾回宫。
论私心,他希望阿史那译赢。
还得抽时间去试探下柱国大将军的立场。若大将军偏向太子,日後夔王登基,大将军会不会帮着太子谋反呢?这是个大麻烦。
人群如鸟兽般散去,小公主呆呆地站在马球场中央,秋风吹动她的衣摆和系在脑後的绛红色丝縧,显得孤苦伶仃。就像是市集上行人归家,而商品仍旧摆在货架上。
陆家人对她的脸色并不友善,看向陆昭亦是怒气冲天。只是碍于皇家後苑,不敢发作。
谢静姝垂头看鞋尖,翘头丝履点缀的珍珠蒙尘,变得不再璀璨夺目。她忽然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件错事。因为她,局面才会变得如此混乱。
咚咚咚,听到愈发接近的脚步声,她瞬间擡起头。原是陆昭挣脱父亲和兄长的束缚朝她跑过来了。
从球场边缘看台到中央是段不小的距离,少年急急跑过来,微微喘着气,方才苍白的面色亦因情绪波动而涨红。
少年点漆般的眸子灼灼望着她,似是有说不完的话,可话到嘴边却不知该如何表达,只能窘迫地咽下去。
一切都不言而喻,之前的不愉快忽然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谢静姝想上前一步去握陆昭的手。
可还没往前走,肩膀就被人按住,一股浓郁的檀香将她包围。
皇兄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後。
谢檀弈俯身贴在她耳边柔声道:“安心瑛瑛,哥哥定然不会让你嫁到突厥去。”
虽然不知道皇兄会用什麽办法,但这个承诺莫名让她安心。每次有哥哥在身旁,她都会变得从容。是以,刚才紧绷的後背也在皇兄的掌心下逐渐放松。
按在肩上的手缓缓下滑,揽过皇妹胳膊,拉近两人距离,另一只手藏在白袖之下,轻轻波动一颗檀珠。谢檀弈神色幽暗地看向陆昭,“怀彰,明日比试还望你全力以赴。”
青年储君光是站在那里边贵气逼人,虽然语气平和,却因喜怒不形于色而在隐形中有股压迫感。
陆昭垂首行礼。
“还有,即便你赢了,妙仪也不是你的战利品。”
“哥哥……”见气氛不对劲谢静姝连忙扯了扯皇兄的衣袖,希望他能少说几句,可谢檀弈却捏了捏她胳膊上的肉。
看来这些话是非说不可,谢静姝只好噤声。
谢檀弈接着说:“是你争取到尚公主的资格,妙仪选择一个出衆的驸马而已。”
“怀彰明白!”
陆昭擡头,目光正好落在谢檀弈按在妙仪胳膊处的手上。
今日阳光明媚,少女穿着薄上襦,胳膊藏在窄袖中,白皙的皮肤若隐若现。捏住这条胳膊的手骨节分明,可以看到皮肤下的青筋。
储君是不是捏得太紧了些?妙仪胳膊上的软肉都快从指缝里挤出来了。寻常兄妹之间也不似这般亲密,太子揽着妙仪,後背紧贴胸膛,这样的距离,除去宣誓主权的眷侣,便只能是歹徒挟持人质。
陆昭心里莫名生出一股醋意。但这股醋意很快就被他压下去,并为自己的无端揣测而感到不齿。
目光上移,坚定地看向妙仪,对她说了半个多月以来第一句话。
“等我!”
一句沉重的等我。
但谢静姝等来的却并不是个好消息。
当夜,襄芸便慌慌张张地跑来告诉她,“公主,不好了!突厥王子遇刺身亡,陆小将军成了最大嫌犯,目前已由刑部转交大理寺处理。现在该怎麽办啊!”
虽在睡梦中被摇醒,但谢静姝听到这番话瞬间困意全消,随即浑身一阵恶寒。
“不会的,一定不是这样的……”她惊慌失措地喃喃自语,连披衣裳的手都在抖。
她实在等不及了,还没穿鞋就往外跑,也不管自己娇嫩的脚心会不会因此受伤。
襄芸赶紧上前追,“公主,您去哪里?”
“我要去东宫找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