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雀婉转呢喃,落日的馀晖斜斜洒进阁楼,遗落半地金黄。青年长身玉立,唇角笑意微扬。
“瑛瑛啊,事情已经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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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雷乍动,淅淅沥沥下了一夜雨。
待天转晴,谢静姝提着裙子去东宫找谢檀弈时,在一处偏僻角落看到他正一个人坐在亭中对弈,周围甚至没有服侍的人。
见他对弈对得入神,谢静姝打算先躲起来,然後伺机吓他一大跳。
可正当她为自己寻得个好藏处而沾沾自喜时,却听谢檀弈说:
“下次躲的时候,记得藏好裙子。”
躲在花丛後的谢静姝瞬间泄气,低头一看,裙摆一角果然落在了外面。
这条齐胸襦裙是她及笄时谢檀弈送的礼物之一。下襦淡粉色印胭脂朵花纹,上襦月白色贴花鸟纹金箔。她方才心想,这里团花锦绣,穿粉裙躲在此处,定是极难被发现。哎,失策。
擡头伸长脖子一看,正好对上谢檀弈的眼睛,目光交织,满眼的笑意仿佛看穿她一切窘迫。
只好将脑袋缩回去,心里数九个数後再看,谢檀弈的目光仍旧停留在她藏身之处,两根修长的手指磕哒磕哒地敲着石桌,像是在唤她过去。
越靠近八角亭,越能闻到一股淡而悠远的檀香。昨夜下过雨,今日空气湿润,这股檀香更是如被水洗过般好闻。
她站在谢檀弈身後时,扫了眼棋盘,便从围棋罐里取出一颗白棋,极其嚣张地往棋盘上一落。
若四颗白棋围住一颗黑棋,上下左右四道气全被堵死,这颗黑棋就算是被吃掉了。只要她再往棋盘上落一颗白棋,那麽一圈白棋就会将这块黑棋围剿吃掉。即使对方发现她的意图,想躲也躲不掉。
因为对方只能往上躲,而上方有接应她的白棋,乃黑棋绝境也,只要对方出棋躲,那麽她形成的包围圈就越大,就能吃掉对方越多的棋。不管怎样,这块黑棋她势在必得。
可还没等她来得及高兴,便见谢檀弈在她旁边落下一颗黑棋。
“吃。”
一整块白棋都被黑棋吃掉了,其中包括几颗用来围剿黑棋的包围圈。包围圈被破坏,刚才的计划就彻底泡汤。
她幽怨地看谢檀弈一眼,小手一挥将棋盘弄乱,“这棋局是你摆的,不算。我们重来。”
“好。”谢檀弈平静地分拣黑白棋子。
上回只是粗略扫过一眼,这回谢静姝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她在谢檀弈身旁坐下,将装白子的棋罐拿过来。
两人一来一回往棋盘上放棋子,谢静姝偶尔偷瞄谢檀弈。
他敛眉垂眸,目光全神贯注地落在棋局上。虽然把对方的棋子包抄吃了个精光,浑身却没有丁点杀气,反倒像个被圣光笼罩着的菩萨。杀人不见血的菩萨。
谢静姝又忍不住在心里感慨,皇兄可真好看啊,也不知会给她找个什麽样的嫂嫂。大抵会找个对他夺权有帮助的罢。联姻从来不存在真情,当初父皇那麽爱母後,最後不也还是兰因絮果。
她跟皇兄分明是一母同胞,可却长得一点都不像。一个端方君子,温润如玉,一个却长得美艳近妖。
按理来说,女儿多少会长得像母亲,可随着年纪渐长,她的长相却越来越不像母亲。周皇後是个端庄淑雅的女人,五官柔和,鹅蛋脸。而她的五官浓烈,面部留白少,活像只成妖的小狐狸。
约莫豆蔻之年,五官刚长开时,她碰巧听到後宫稍年长的宫女议论妙仪公主长得很像那个在偏殿里吊死的沈美人,以後绝对是祸国殃民的容貌。
这话她不爱听,也不好奇那个陌生的沈美人。身为母亲的女儿,她只希望自己长得像母亲。
不过这样的话,她只听到过一次。大抵是因为那几个年长的宫女不小心掉进池塘里淹死了罢,自她们死後,她再也没听到过沈美人的消息,更不要说诸如她长相类似沈美人的风言风语。
察觉到妹妹时不时投来的目光,以及她上下波动的情绪,谢檀弈擡头望向她,“若是有话,可以直接说。我是你皇兄。”
“皇兄”这两个字被他咬得格外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