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狂跳,努力深呼吸几口才得以平静。谢静姝掀开被子,正想下床,可刚掀开被子就看见床单红艳艳的一片。
她哪里见过这种东西,只下意识觉得自己病了,开始大哭大叫。
宫女们闻声赶来,一看便知道是怎麽一回事。
谢静姝泡在浴房里死活不出来,宫女们在浴池外齐齐整整地跪了两三排,最後全都被赶到浴房外。
她将整个人都浸泡在水里,直到憋不住气才吐着泡泡冒头。
这个浴池有六个吐水的龙头,池底排水,池子里的水永远热气腾腾又干净。
听到池外有动静,谢静姝赶紧回头,恨恨地盯住那个闯入之人。
“是殿下让奴婢来的。”襄芸说。
襄芸是两年前皇兄塞到她殿里的侍女,这个新侍女的到来换走了自小陪伴她长大的高妈妈,她对此很不满。
更不满的是,这个侍女会功夫,是皇兄派来监督她的。襄芸会把她溜出宫做的所有事都禀报给皇兄。
谢静姝不喜欢这种被监视的感觉,连带着襄芸本人也讨厌起来,尽管襄芸也是按照太子的命令行事。
“出去——!”她往外泼水,将襄芸泼成落汤鸡。
可襄芸不为所动。
她抿了抿唇,开始脱衣服,脱到只剩下一件中单才停止。
谢静姝慌了,一边往後退一边指着她结结巴巴质问:“你丶你丶你想干什麽?”
“不干什麽,殿下让奴婢来陪陪您。”襄芸说着往浴池里走。
她马上快十七了,是个身材曼妙玲珑有致的女子。谢静姝跟她比起来还只能算个黄毛丫头。
大概是水温太高,谢静姝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烧。她离她越来越近,而她的後背却抵着浴池壁,退无可退。
“浴房不能待太久,蒸汽太足会晕倒。公主是万万不能一个人待在这里的。”
谢静姝把耳朵堵起来,不听。头扭到一边去,不看。
可是馀光能瞥到,耳朵堵起来也能听到。
襄芸说:“公主不是生病了,而是长大了。癸水,也叫月信。海水根据月亮牵引形成潮汐,女子也会因为月亮的指引而有月信。虽然十一岁来确实稍早,但总得来说,来癸水是件好事。”
好事吗?谢静姝想起昨日沾在裙角上的鹿血。这鲜红的癸水将她整个无忧无虑的孩童时代冲了个七零八碎。
襄芸走过来,轻轻抱住她。
谢静姝浑身一激灵,但最终也妥协,往襄芸身上靠了过去。
这实在是个温暖柔软的怀抱。
她需要一个稍稍年长的姐姐来跟她说这些女儿闺中之事。襄芸正好,翠禾那小丫头只知道吃,比她还不靠谱。
她忽然不觉得襄芸讨厌了,完完全全接纳了这个人。往後四五年里她对襄芸的贴身跟随监督都毫无意见,直到对陆昭生出除朋友以外的感情。
襄芸是皇兄放在她身边的眼睛,被襄芸看见不就让皇兄知道了麽?她不想要皇兄知道。
出浴房後,宫人端来一碗姜汤,说是殿下亲自煮的。
谢静姝捧着碗喝了,微辣甘甜。皇兄知道她嗜甜,放了很多红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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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後,禁足解除,谢静姝简直感觉自己在这个月里年长了十岁。
陆昭约她出来放纸鸢,今儿个秋风好,纸鸢可以飞得很高很高,比宫里最高的楼还高。可谢静姝看上去却兴致恹恹,坐在树边的大石头上发呆。
陆昭爬上树想逗逗她。
这棵树不算高,他腿勾着树枝身子往下倒,正好能对着谢静姝那张如丧考妣的脸做个比鬼还难看的鬼脸。
“嘿!”陆昭大喝一声令她回魂,“怎麽不开心?”
谢静姝被他吓得差点从大石头上栽下去,捏住他的鼻子直骂,“呆子呆子呆子!”
“欸,祖宗祖宗祖宗,你松手啊!”
“不松!不松!不松!”
襄芸在不远处看着他们,察觉到殿下来了,她问:“殿下,要把公主带回东宫或者绮萝殿吗?”
谢檀弈摇摇头,白袖下的拇指将手持的檀木佛珠往下拨一颗。
他嘴角是带着笑的,“怀彰如今能让妙仪欢心片刻,也是他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