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有些尴尬。
胡县令也有点尴尬。
他岔开话题,问:“我瞧着告示墙上贴的集训,集训是什麽东西?”
李疑当即把集训同他细细解释一番,听得胡县令佳赞连连。
因为前些年不止安县发生过战乱,平阴也遭过一回,死伤惨重。
现在让老百姓集训自卫,提高全民的防御力,这对于乱世来说是极其务实的,他也很是推崇。
一行人到了衙门,见到後堂上的观音像,胡县令颇觉困惑。
李疑粗粗解释,胡县令也上前拜了拜。
他们前往偏厅坐下说了阵儿,话题都是围绕安县的种种惠民政策议论。
李疑毫不吝啬对梁萤一番夸赞,说所有政令都是她推广下放的,效果出奇的好。
胡县令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他是有在外头听到当地老百姓说女菩萨,心中还不大信,如今听到李疑这般推崇,愈发觉得不可思议。
要知道妇人在这个时代一直都是男人的依附,可是这帮土匪却推崇一个女娃。
据说才刚刚及笄。
胡县令觉得他的智商仿佛被按到地上摩擦了。
两人在偏厅坐了近半个时辰,梁萤才从外头回来,听到程大彪说隔壁县令来私访,她很是诧异,暗搓搓问道:“那县令莫不是来找茬的?”
程大彪也暗搓搓道:“平阴的女娃们都往安县跑,当地的县令坐不住了。”
梁萤:“……”
她去换了身体面的衣裳。
谭三娘过来给她梳妆,梁萤忍不住八卦道:“那平阴的县令过来了,多半是兴师问罪的。”
谭三娘掩嘴道:“要是我,我也着急,听说倒插门也多了起来,照这样下去,多少劳力跑掉了呀?”
梁萤失笑。
二人就两地的嫁娶窃窃私语,颇有一股子幸灾乐祸。
稍後整理妥当,梁萤前往偏厅会客。
见她过来,李疑欢喜起身介绍,“这便是王小娘子,目前在衙门里掌主簿一职,是咱们衙门里的领头人。”
胡县令起身行礼,梁萤回礼。
看那女娃年纪轻轻,样貌生得极其标致,柔柔弱弱的,通身都是女郎的娇气,胡县令是怎麽都不信那些惠民政策和打豪绅出自她的手笔。
这不,他半信半疑道:“王小娘子就是当地老百姓口中的女菩萨?”
梁萤摆手,“不敢不敢,那只是一句戏言。”
胡县令拱手,“巾帼不让须眉,老夫今日算是开了眼。”
双方一番客套,才各自入坐。
李疑方才已经同胡县令说过县里头的情形,没再多说,梁萤倒是对平阴好奇得紧。
胡县令重重地叹了口气,吐槽太守府的盘剥,自己日子过得艰难。
结果两边一对账,梁萤被气坏了,啐道:“那太守府当真有意思,我安县才多少人,一年要我们上交一万贯赋税。
“你们平阴比安县大了一倍,人口也翻了一番,却只交五千贯,这不是坑人吗?”
这话胡县令不爱听,“衙门交五千贯也艰难呐。”
梁萤不满道:“咱们还交一万贯呢,合着欺负我们是土匪,又是买的官,把我们当油膏榨呢。”
她说话口无遮拦,有好几回李疑都想说什麽,终是忍下了。
却正是这样,才引得胡县令丢开了官架子,像个普通老头儿同她一并数落朝廷,大吐苦水。
胡县令好歹是正儿八经的官,又干了十多年,对朝廷了解得透彻,梁萤从他身上获得了许多信息。
如果说方才胡县令跟李疑是场面上的交流,那现在就是骂街似的收不回来了。
这些年他实在憋坏了。
现在遇到一个跟他一样骂街的同行,瞬间感觉找到了组织。
当天晚上胡县令连驿馆都没回,跟李疑秉烛夜谈。
一个是毕生都在做进士梦,结果到头来发现买官比考进士容易多了,彻底梦碎。